仅因景玚一次伸手就甘愿付出的苏起在这世上不存在,有的只是为了推动既定剧情被推出来作为炮灰的池砚。
有系统的预警,踏入化骨池前池砚就已经清楚未来和结局,并无惊惶。
他也知道景玚只是天道推动剧情的一枚棋子,有失望,但也无力迁怒。
早在圣药炼成的那一刻起,作为天道棋子的“苏起”已经死去。两人之间的过往恩怨也该随着任务结束而烟消云散,再无牵扯。
池砚没想到还能以苏起的身份见到景玚。
他看向身前的人。
景玚下了狠手。
浓郁的灵力疯狂修补也赶不上他刺入的速度。即便如此,从始至终他的双眼不曾从池砚身上移开,看过一眼狰狞的伤口。
仿佛不会疼痛的人,却贪恋地捕捉池砚每一个眼神情绪的变化。
他期待着,同时固执而麻木地执行自己的赎罪。
池砚摇头制止:“师兄。”
这个称谓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陌生,就如眼前的人。
如果对方不是任务目标,光是救命之恩就足以让池砚心怀感激。但对天道安排的相遇,池砚承认自己会迁怒这些目标。
也仅此而已。
景玚只是受到摆弄,本人毫不知情,和他同样可悲。
池砚轻声开口:“你不欠我什么。”
男人蓦然抬头眼底欣喜难掩,他伸出手就要抓住少年莹白的手腕却被轻巧躲开。
池砚一字一句开口:“我很感激当初你救下了我,也很感激刚才替我解围。”
“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恩仇相抵,池砚的报复目标没有景玚。
他想要的只有生命浇灌出的圣药。
他甚至不打算找天衡山道貌岸然的宗主,那位看上去和善,却一点点碾碎根骨灵力,手上沾满他鲜血的人。
景玚眼底动摇,慌乱间伸出手。
池砚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我不怨师兄。”少年理智而冷静,语调平稳近乎冷漠残忍,一字一句扎在景玚心头,“只是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池砚快速站起身。
有了景玚拖延时间,他已借助系统将圣药转换存入灵体,哪怕脱离这副身体也有办法取出。
必须在修为高深的天衡山宗主到来前赶紧脱身!
既然景玚不打算取回圣药,也不必再作僵持。
池砚转身就走。
他修为不如景玚,一旦对方动手将毫无反抗能力。
但只要他神情冷淡,露出防备的模样,就能使对方收手不再阻拦,只是落后半步不远不近地跟着。
只要对方不打圣药的主意,池砚只当景玚不存在,往外走去。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阻挡了他的前进,粉衫少女出现在不远处。
她怒气冲冲,双眼冒火,语气更是毫不客气:“当初的事不该怪在师兄头上!师兄压根不知情!五灵根虽是稀有中的稀有却不便修炼,师兄也是想为你提纯灵根!”
“师父固然伤害了你,但你根本不知道为了你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师兄到底付出了多少!”
景玚来不及拦,叱责道:“绾绾!”
池砚认出来了,少女是天衡山的南宫绾绾、景玚最小的师妹,平日两人关系最好。
天衡山除了宗主与景玚,也只有她还知道有过苏起这么个人。
献祭的事项天衡山宗主从未想过公开,也不曾公开承认苏起的弟子身份。景玚被吩咐保密,只告诉了关系亲近的南宫绾绾。
少女当年不情不愿的“师弟”犹在耳畔。
池砚清楚,她从未真心接受过苏起这个人。
南宫绾绾被景玚打断,露出委屈的神色,她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见少年神情如常,没有因她的话产生丝毫的波动。
杏眸如深渊寒潭,平静无波,犹如暴风雨前黑压压的乌云,压得人心头发紧,沉闷难言。
池砚:“苏起已经死了,也不该再活过来。”
未曾设想的回答,不仅让南宫绾绾瞪大了眼睛,景玚也蓦然抬头,快步上前伸手死死抓住了池砚的手腕:“你说什么?”
池砚神情淡淡:“我知道当初并非师兄本意,也说过并不在意过往。”
“由我鲜血骨肉养出的圣药,不想便宜了别人,销毁它是我此番回来的唯一目的。”
少年堪称平静地说完,察觉到景玚心神动荡的一瞬,径直伸手抽出那把尚沾染景玚鲜血的小刀。
刀刃锋利。
是少年苏起从下界带来的唯一值钱的小玩意,在入化骨池前赠给了师兄景玚作为谢礼。
池砚没想到身为剑修的景玚会刀不离身,将刀鞘挂在腰间,不伦不类。
无论如何,方便了他动手。
无数次任务经验,池砚非常擅长对自己下手。
南宫绾绾仍在发愣。
任谁都能看出少女衣食无忧天真活泼,是在蜜罐子里被爱宠大的娇憨。
她维护喜爱的师兄当然没错。
可被骗养药的“苏起”同样没有任何过错。
“师姐从未去过化骨池,当然不知剥皮化骨后,哪怕身体复原也难以消除的后遗症吧。”
刀刃快而准地直击心脉,景玚来不及制止,就见少年干净果决地出刀带起一片血光。
飞溅的血珠落在南宫绾绾的脸上。滚烫的血液与猩红的色泽,使得不曾见过如此场面的南宫绾绾心神剧震。
少女脸上露出骇然的神情,惊惧地捂住嘴。
景玚输入的大量灵力还未完全消耗,勉强维持着少年身体的机能。
池砚缓缓接道:“所求唯死,不敢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