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哭的时候盼望被聆听,没人听就不哭了。
所以白越光不哭了,他犹豫一会儿,觉得自己当人当得实在很失败,不如当一只猴子,于是他又上了树。
学着自己离成功最近那次的样子,双腿夹着树往上挪,每次移动的距离不过咫尺,但因为上面没有人等着拉他,走得更加慢更加稳。
最终竟然奇迹般地摸到洞口的边缘,泥土不像他想象的松软,反而支撑他爬上了地面。
他喘着气,没觉得有多喜悦,大地太过空茫,他低声骂了句自己:“真是矫情。”
摸了摸几个口袋都空空如也,手机早已和围巾一样不知道消失在哪个角落,白越光也不觉得有多难过,有种命该如此的感觉。
别人都说找不着北,他现在找不着南。
但为什么总是他找不到方向,白越光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不信邪地再翻了一遍口袋,手指在裤兜里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圆圆的,拿出来一看——
《仙魔烬·三千劫》里的主角道具,九霄罗盘,真身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指南针。
指着,南边的,针。
白越光紧握着它,虽然现在不是在演戏,但他立刻被续上一口仙气,借着月光看了看方向就出发了。
身体很疲惫,但心情很美妙。
白越光在心里赞美把这个玩意儿送给他的道具组工作人员,当时收的有些嫌弃,可它被好好放进包里,又在车里趁乱进入他的口袋,像一种主角才能遇到的机缘。
白越光演过不少角色,但漆黑的山路上没有摄像头,没有灯光,没有鲜花与掌声,而主角留下的东西从这一瞬间才开始真正指引他,走上一条不通往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而是掌控生命的道路。
他在自救。
这个念头让他心潮澎湃,甚至一个人走在荒郊野外的恐惧都被放到了一边,当然不是不恐惧,只是有了勇气和希望之后连恐惧也能战胜,他只是有一点孤独。
白越光胡乱想着,擦着山壁转过一个弯。
弯后面,亮着灯光。
白越光下意识眯起眼睛,缓了缓再睁开,看到凌幼宁、连青、章小铭正站在路边等他,肩膀上积着一层薄雪。
凌幼宁夸张地张着嘴:“哇塞,你真来了呀,白哥。”
连青对他晃了晃手机,笑的如释重负。
章小铭过来牵着白越光的手,四人一块儿往黑暗中走去。
白越光的脚步从没这么轻快过。
——
气氛一片沉重。
当看到“隧道”被山石堵住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在冷却、下沉。
顾亦廷一拳锤击在石头上,指缝间立刻留下血来,痛苦没有减轻半分。
肖知沅开始还能劝阻他,但得知绕过去需要耗费数小时后也感到绝望,无力地走到辛辰旁边,低声说:“会不会……真的找不到了?”
辛辰毫无反应。
肖知沅又说了一遍。
辛辰眼珠轻轻转了一下,终于发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声音嘶哑:“找不到……也好,免得遭受找到了又失去的痛苦。”
肖知沅毛骨悚然地看着他。
辛辰对他的目光毫无察觉,他好像在冰天雪地里吞下一串冰冻的葡萄,它在他身体里被怒火烘烤,发酵成了恐惧与害怕,时间越长,那股滋味就越明显,酸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人可以在巨变下保持片刻的冷静,但没有谁能一直冷静,而痛苦还在不断加码。
他感到一丝命运既定的绝望。
【滴滴!】
辛辰一惊,心脏好像被电击。
【当前剧情:连青踢倒一棵树】
命运女神在低喃。
“你怎么了?”肖知沅小心翼翼地看着辛辰,对方脸上的空洞神色突然像潮水一样退去,精彩异常:“你好像在变脸。”
辛辰想否认,但嘴角好似跷跷板,一头放平,一头又起。
“哥们儿,这不是拍电影,现实里你这样属于精分。”肖知沅扶他去旁边坐着,劝他后面去精神病院看看。
辛辰坐下后长舒一口气:“我还真有点腿软。”
【当前剧情:连青又崴到脚】
【滴滴,已修改】
【当前剧情:连青没崴到脚】
【滴滴,已为宿主兑换“九霄罗盘”,放至白越光口袋】
滴滴声不绝于耳,辛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去精神病院看过,我以为自己生病了,现在发现那是病好的征兆。”
肖知沅干笑,心里认定他有病,不敢再刺激他。
天空像一个黑碗倒扣在这一方亮着光的土地上,辛辰原本气定神闲地坐着,不一会儿心情就和周围一样空虚,他有点想凌幼宁了。
两人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清楚,也不知道这些话从哪来的,明明最开始辛辰对他很无语。
细数凌幼宁的罪状,刚认识的时候在酒会上让他呕吐,拍综艺的时候让他和猪一起搭档,莫名其妙让他在木马上睡着,指使他用微博大号关注连青引发争议……另外还有很多尴尬场面他也置身其中,别提了。
可现在想起来,旁人的反应都已经模糊不清,唯一记得凌幼宁作乱的细白的手指,搞事后状若无辜地扒拉自己的棕色卷发,眼睛总是很圆很真诚,但笑是狡黠的。
像一只黑心绵羊。
黑不是因为本性很坏,相反,他觉得凌幼宁的本性是很纯洁的,黑可能是因为吞噬掉了命运里苦难的部分。
大多数人靠生命里一成不变的部分获得安全感,但他希望生命里出现机会和变革来获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