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的陆迟不明不白地加入大部队,又继续盯着时默的侧脸发呆。
真白呀!就是瘦,脸上没多少肉,要是再胖点就更可爱了,腰也细,一只手就能握住。
他还穿着自己的校服,天气闷热,领口的纽扣并没有系,敞开着,露出半截苍白的锁骨,隐约能看见精瘦的腰腹。
不行,太瘦了对身体不好,得养胖点才行。以前是有个畜牲爹,日子过得不如意,但今时不同往日,要还是这么瘦下去,肯定容易生病。
皮肤白的也不正常,不是正常的白,有些苍白,皮下血管异常明显。
一个长期不见光,营养不良且成天处于精神紧张状态下的人,怎么可能会和普通人一样健康。
陆迟问过时默为什么会这样?阿姨做饭很好吃,他怎么会营养不良,还有他每天正常上下学,又怎么会长期不见阳光把自己捂得这么白净。
时默苦笑,做饭好吃有什么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妈妈一个人挣钱养家,刚发工资钱就被时建抢走拿去赌,根本不考虑娘俩吃什么,有时半月不见荤腥。
时建又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回到家看不到娘俩的身影就会大发雷霆,对他来说,打人就像呼吸吃饭一样简单。
虽然会避开一些明显部位,专挑隐秘部位,但发起疯来,谁知道下一脚落到哪里。所以时默就穿着长袖长裤,空闲时间也不出去走动,就算出去走动,他又能去哪里?
全小区的人谁不知道时建的恶行,警察居委会妇联来劝过多少回了,可时建不同意离婚,保证书写了一箩筐,最后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谁家日子不是这样,咋过不是过,还能离咋地。”
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又怎么会像普通孩子一样有强健的体魄,健康的肤色。
可他什么都不愿意说,把不幸咬碎混着血水吞入腹中然后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坚韧又无畏地独自承受。
可现在大不相同了,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有朋友有亲人,他不用再将自己埋进厚硬的龟壳,但他已经习惯了蜷缩着生活。
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自己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把他的壳敲碎,将他从黑暗中抱出,让他裸露的脊背沐浴在初春正午的阳光下,享受真正的和煦。
“你就讲讲吧。”韩旭拉着他的胳膊,还撒娇似的摇晃,“咱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好像还没人跟自己说过“兄弟”这个词,以前看着班里的男同学成群结队兄弟相称,带着满满青春期的中二,还有些羡慕。如今也有人对自己说:“咱们是兄弟。”心里有极大的餍足,就像小朋友期待已久的一顿肯德基,终于有一天拿着满分试卷兑换成功。
时默被磨的泄了气,深吸一口气,心累,怎么一个个的对别人的感情史都这么上心,讲讲也无妨,反正自己都走了,她也不在身边,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见面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陆迟的目光瞬间被两人紧紧黏住,他抿紧嘴唇,下颌绷得紧紧的,眼神里满是不悦与警惕。眼睛却始终盯着时默被拉住的胳膊,像是那上面有什么刺目的东西。
韩旭兴奋地双手握拳,“yes,就知道你最好了。”
当他听到祝平安的名字时,心里泛起阵阵酸涩,醋意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漫过心头。他越看越烦躁,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着,一下又一下,节奏越来越快。
“聊得这么开心?”陆迟突然开口,声音冷得能结出冰来。可时默只是随意地瞥了他一眼,笑着应了声“嗯”,又继续和朋友热聊。这敷衍的态度,让陆迟的醋意更浓了。
一提到祝平安你就开心,一提到祝平安你就边害羞边滔滔不绝讲一大堆她的好,一提到祝平安我对你的好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一文不值。
祝平安她有男朋友!有男朋友!有男朋友!
若我是女生,你就能看看我,就能看到我对你的好。虽然我总是惹你生气,还经常惹哭你,我知道祝平安肯定不会这样,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陆迟觉得自己就是有病,表达爱意的方式就像一个男生薅女生辫子,扯女生内衣肩带,用纸团丢人家,开一些低俗玩笑,然后毕业跟人家说我暗恋你很久了似的。
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是你对祝平安的那种喜欢。
陆迟在心中发誓,一定克制自己不去欺负时小默同学,有一丁点苗头就立刻掐灭,绝对不会再惹哭他。
手像不受控制般拿起笔在英语书上化小人人,胖胖的小人扎着双马尾,看样子是个小姑娘,嘴角向下,被“万箭穿心”。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是我唯一的朋友,别人都不喜欢我,只有她愿意跟我玩。
“别的我不管,但你是我同桌,我肯定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欺负你。”
“别怕,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有我替你出头。”
“我们是同桌,是朋友,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告诉我。”
祝平安像一道光,照进昏暗无望的深渊,给他的世界添上仅有的光彩。
不知不觉中,小胖人的嘴角向上咧着大嘴,好像卡通小人夸张的大笑,每一只箭的箭杆上多了颗爱心,里面写着世上最美好的祝福——安康、喜乐、顺遂、如意……
而小人胸膛写着“平安”二字。
时默害羞地将脸埋在臂弯,只露出一双滑溜溜的大眼睛,宋相思问出了那天和陆迟一样的问题:“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你是不是傻。”吃过瓜的叶小满万分餍足,“问的都是废话,肯定喜欢呀!这还不够明显吗。”
聊来聊去话题又回到宋相思身上,时默说完了自己的感情,又好奇起宋相思和陆迟张慕泽之间的爱恨瓜葛。
四人聊的火热,被提名的陆迟依旧没打进内部,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四人聊天,有一种空巢老人的既视感。
年纪大了,跟儿子儿孙有代沟了,陆迟安慰自己,然后继续盯着时默看。看他聊得高兴,自己心里也开心。
叶小满跟韩旭作为宋相思的亲友团,对她的事一清二楚,虽然一清二楚,但不介意再听一遍。
宋相思也不在乎,对待感情十分坦荡,既然时默想听,说给他听又何妨。
“那会刚上初中,青春期萌动,正好跟陆迟他们分到一个班,班里就他一个帅的,然后就喜欢上了,然后我就追他。”
“也不能说有多喜欢吧,我就是看脸,那时候大家也还不熟呢,陆迟就直接给我拒绝了。我哪会还挺伤心的,不是因为被拒绝,是因为喜欢他的女同学不少,单纯就是感觉丢脸,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