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有道声音呼唤自己名字。声音那么熟悉那么好听,杨泠澈极想立刻回应,却无法醒转,暗骂自己竟软弱至斯。他勉强动了动手指,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立刻回握,温暖有力,令他心间涌上赧意,生出些许力气,悠悠睁开眼。
正对上一对满溢关切的明眸。
唤不醒杨泠澈,花晚莲担忧无比,见他终于睁眼,骤然放松,不自觉露出微笑,柔声问:“感觉如何?很久没吃东西了,起来垫垫肚子再喝药,可好?”
杨泠澈怔怔看着他,胸口发胀。
成长至今,他获得过的关怀极少。父母虽非不念亲子之情,然而对他的培养却可称残忍;大哥人中之龙,但却神龙见首不见尾,并没有什么长兄如父的故事;老三则尚年幼,乖巧可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幺子,还不谙世事。
不曾有谁这般对他温言软语,更何况这人是花晚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花晚莲见他怔怔的不应声,复又焦急,怕他烧糊涂了,捏捏他的手,语调愈发轻柔:“很难受吗?能认得我吗?”
杨泠澈眨眨眼,努力笑了一下,嗓音沙哑:“要叫我不认得你,难于上青天。”
听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花晚莲松了口气,刚想去扶他起身,杨泠澈已经自己撑着手肘坐起了身,动作太猛烈,眼前一花又摇晃了一下。花晚莲一惊,赶紧拿垫子塞在他背后,让他坐着靠稳当。
备好的粥用小炉子温在桌上,花晚莲盛出一碗端到床边,舀一勺作势要喂人,被杨泠澈蓦地握住了手腕:“……我、自己来。”
花晚莲刻意忽略了莫名滋生的遗憾,小心将粥碗递到他手中,站起身回桌边倒了杯水,调进些蜂蜜,又试了试盆里的水,送来时稍烫,这会儿放温了。
粥煮得绵软,流入空瘪的胃里勾出一丝食欲。杨泠澈一边小口喝粥,一边在脑海中整理现状。他最后还清楚的记忆要回溯到中午在一个集市中,自己撑着不适的身体赶路半日,再也熬不住晕了过去。之后呢?
似乎被人抱着……乘车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是伤寒发烧,却连一点意识都没能保持,这于他实为罕有,但他现在不愿细想。
他看着花晚莲端着水杯走近:“这里是哪儿?”依房间布置和用具,显非寻常客店,猜测是云衣楼的宅子。
“我擅作主张了,这里是云衣楼的别院。”花晚莲有一瞬间的踌躇,继而解释道,“我先几日已知会此处总管,要携友人私访,本想进城后再问你愿不愿来……”
杨泠澈打断他:“诶,没什么不愿意的。”他明白花晚莲的顾虑。然而沐易水阁虽与云衣楼无甚交好,但也素无嫌隙,如今江湖上谁不知两人同行,何必在乎那许多。
不过他更清楚花晚莲的一片好意,毕竟两人身份不同寻常,不再多言,只笑了笑,花晚莲松了口气。
人还烧得厉害,尝不出什么味道,杨泠澈吃了半碗粥,渐渐吃不下。花晚莲见他无意识地难受皱眉,勺子慢慢地搅粥米,没勉强他多吃,收走碗又端药给他。
让他亲自服侍,杨泠澈很不好意思,可也问不出为什么不派佣人做的话,一颗心滚烫。
待杨泠澈喝完药,又饮过蜜水,花晚莲将一套干净衣衫放在床边:“出了不少汗,擦个身换了衣服再睡吧。”
杨泠澈点头道了声谢。花晚莲笑笑,伸手自然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杨泠澈一怔,花晚莲却没再瞧他,端着空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