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晚莲小心托住少女的垂下的脑袋,抽掉歪斜不稳的茶杯,犹豫了一瞬,还是把人打横抱起,轻柔放在一边的长椅上,拿垫子枕到颈下,把进门时脱下的长外褂盖上毫无防备的身体。
然后他走远一点坐回桌边,安静又无奈地对着那张秀美睡脸出神。
仔细看,他们兄妹并不一样。花晚莲想,会几乎要认错,可能是此情此景过于熟悉而令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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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桃花林的时候,两人也没有谁主动邀请,自然而然地成了结伴同行,仿佛本来就是相伴而来。杨泠澈也是一人一骑,□□通体金棕色的宝驹唤作“银杏”。他走得晃晃悠悠比花晚莲还慢,看到感兴趣的再要停步一探究竟,更本就好奇心重,这一路前进得十分艰难。不过花晚莲也丝毫不急,只是慢慢地跟在他身边,时不时还要解答他的疑问。
云衣楼的花晚莲和沐易水阁的杨泠澈竟然成了同伴,一时间消息传遍武林,不少年轻人借着同路的由头过来打探。两人心知肚明,却懒得多加理睬,仍旧自顾自地游山玩水。
这日行至郊外某处,天空突然降下暴雨,两人不得不就近投店。周围远远望去仅一家客栈,眼见雨势越来越大,没得挑选,疾步进了店。
杨泠澈走到柜台,敲了敲桌面,不待他说话,柜台后的人抬起头,打量他们一眼,看到他们两个在瓢泼大雨下毫不沾水,目光微动,先开了口:“就剩一间普通房了。”
那是个中年模样的女人,脸皮发青,一张嘴特别宽大,除此之外平常得没有任何能让人记住的特点。毛躁的头发绾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围裙倒是簇新的。不知她算愿是不愿招呼这两位年轻俊俏的客人,嘴角牵动一个殷勤的笑容,眼神却流露恶意,语气也着实不友善。杨泠澈发现她手掌多处老茧相当厚,应是常干重活,不易猜测是否老板娘。
杨泠澈是个住马房也可以浑不在意、坦然睡稻草堆的主儿,但在他心里,觉得花晚莲不能这样,尽管没有别的选择,仍先回头,询问地看向花晚莲征求意见。
花晚莲其实也非不能忍受简陋的房间,他更排斥与人共住一室——不过,什么都有例外。此时他毫不觉得抵抗,点了点头。
于是杨泠澈便对那女人道:“就要一间房。”
女人咧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阿福!出来给贵客们带路!”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异常矮小的男人倏地从后堂转了出来。杨泠澈在心里比划了一下,不着调地想,要是脑袋撞过来可就正好撞在胃上。这人倒是笑容可掬,满脸的皱纹压得全成了深沟,满头的黑发却很浓密,难以判断年纪。
阿福如同戏台上的丑角一般,浮夸又滑稽地欠了欠身,当先领路:“两位客官,这边请。”
杨泠澈瞥了眼花晚莲,礼貌地向柜台后的女人颔首道谢,跟了上去。
花晚莲慢吞吞地走在后面,路过柜台时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那女人正直愣愣地瞧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