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从京里来,当然明白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这青州城里卖孩子的这么多,这老身哪能记得清呢?”
“不可能!”
王春的眼神中带着疯狂。
她颤抖着扑向薛妈,一把揪住她的衣襟。
那双手瘦削却有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不放。
“你说过!辰儿是我的孩子!”
王春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沙哑得让人不忍多听。
她眼眶通红,却无眼泪。
泪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流干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经年不衰的旧梦。
襁褓中的婴孩还未开口喊过一声“娘”,就被丈夫毫不留情地交给了人牙子。
之后,她用老鼠药毒死丈夫,孤身一人,离家出走,找遍东南十州,好容易才找到线索。
“不可能!”王春的眼神狂乱起来。
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孩子,便毅然决然卖身进府,只为能够陪在孩子身边。
王春当然知道,孩子是做知州之子,还是做个下等人之子,该怎么选。
“这……这是老身记错了,对不住了……那时……”
薛妈一双浑浊的眼眸乱转。
当年,她与人贩子交易之时,不幸被王春撞破,她当然只能顺水推舟了,不然怎能安抚下这个疯女人。
“对了……”
薛妈双唇颤抖着:“那时老身多喝了几杯。”
她被王春紧紧揪住,摇晃得几乎站不稳。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王春的脸色惨白,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的手渐渐松开,脱力般跌坐在地,喃喃自语:
“公子就是我的孩子!”
二十年来,只这点希望支撑着她。
“我……”
崔氏脸色发白,几乎晕倒,谢渊急忙扶住她。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夫人下去!将王春拖下去!”
“是。”
仆妇们这才上来,七手八脚将人扶走。
“李婉!”谢渊皱着眉头,看向李姨娘的目光中隐隐燃着怒火。
对着她讨好的神情,他又有些心软,干咳一声,低头抿了口茶,却忘了茶早已凉透,只得匆匆放下杯盏。
“夫君……”
李婉见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便像往常一般温言柔声:“妾身一心为您,若有哪儿做得不妥,您教训便是。薛妈她也是年老体衰,记错了事,该罚……”
“你……”
谢渊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神飘忽地看向窗外的雨幕,仿佛外头湿漉漉的树影比眼前的事还要紧要。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你……这些日子就别出院子了。”
李婉怔了一下,随即柔声道:“是,妾身遵命。”
她当然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便由婢女搀扶着退下。
“这事透着怪啊……”
陶夭觉得事有蹊跷,对沈卓说着悄悄话:“你觉不觉得,事情太乌龙了?像是有人精心布好的局。”
沈卓看向她,陶夭脑袋上的数支金钗差点晃瞎他眼,不由微微别开视线:“有人想挑拨夫人和少爷的关系?谁会这么做?”
“这还用说啊?姨娘呗。”陶夭不以为意。
“她平日里嫉妒夫人得宠,自己又没生个儿子,更是见不得别人好了!”
不管是皇帝的后宅,还是官员的后宅,只要有两个以上的女子,就会有说不完的烦心事。
“我看呐,定是这李姨娘指示薛妈兴风作浪,你忘了,她和吴主簿家的泼妇可是姐妹啊!”
陶夭表示自己可是超级小心眼的,绝对不能忘了吃过的亏!
“一旦能借此扳倒夫人和公子,那可是无本的买卖啊。”
“我倒觉得……”沈卓将其中原委想了又想。
“没那么复杂吧?”
陶夭则另有看法。
“我是说,到最后王春也没有承认,是她在点心外头加涂了蜂蜜。这事很蹊跷。”
“为何如此说?”沈卓不明所以。
“你可知这金、银、铜筷子是我说服得意楼老板刚刚推行的。除了几天前的试吃会,还没正式启用呢!”
“那试吃会来的都是达官显贵,当地名流,老板那都有名单记录的。王春哪里会知道银筷子的事?你说,又怎会想到要在点心上涂蜂蜜呢?”
而且,她之前还特地去问过得意楼老板,据他所言,厨娘从未上过二楼。
他们商谈食谱,都是在一楼大堂。
只因这厨娘是个下人,不过是研究点心罢了,怎能在三楼雅间接待?
先前,陶夭死缠烂打,也不过是能在不那么忙碌的时候,在得意楼的二楼加塞得到那么一个席位而已。
“这……”沈卓思索片刻:“可我觉得不是。”
“啊?为何?为何嘛!”
见对方没接自家话茬,陶夭就有些不乐意了。
“你说明白了!”
“二十年前,李姨娘不过十岁有余,怎就能指示薛妈,行那争风吃醋之事?”
沈卓无奈摇头。
“行了,我们走吧。”
“……哼!”陶夭被说得哑口无言。
“是该走了,喝药去!”她只能在其他地方找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