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可儿是被黎一舟踢醒来的。
“妈咪,懒猪,还不起来。”
孩子放大的脸怼在眼前,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地像把小扇子,和黎岱如出一辙的深棕色瞳仁如同镜面,她能看见里面睡眼惺忪的自己。
征愣了两秒后,她才慢腾腾地起来,迷糊中想着昨晚的梦。
梦里面具体情形记不清楚了,对手机嘟嘟响倒有点印象。
她好像接起了电话,可是电话里的人又不说话,一味的沉默。
她居然没立刻挂断电话,等着那边开口说话,可是没等到,电话又莫名其妙地挂断。
后来梦也断了,都很莫名其妙。
“你在想什么?”黎一舟不满她在发呆。
乔可儿莞尔:“没事。”
就是一个不知所谓的梦。
带着孩子洗漱完,他们下楼吃早餐,黎一舟“咦”了声。
“怎么了?”
“妈咪,你又要吃中药吗?”
闻言,乔可儿蓦然看向餐桌 ,果然有一碗黑黝黝的中药,不用仔细闻,她就知道这就是以前的催生药。
“怎么回事?”她冷硬地问起王妈。
王妈搅着手站着,讪笑:“太太,这是先生吩咐的。”
“倒了。”
“别,别。”王妈连忙护住碗,“这个是调养身体的,你看,先生还让人送来药方了。”
乔可儿神色疑惑,根本没信。
她信自己的嗅觉,那些催生补药的味道已经被深深存储在她的嗅觉里,闻到就只有恶心的感觉。
“这不是赵老的方子吗?”
王妈急忙解释:“是啊,就是赵老的方子。”
看见女主人还是不相信,她继续解释:“这个方子我拿给一个中医看过,他说这方子就是调养女人身体,补气血的,多喝有好处的。”
“黎岱又给你加工资了?”乔可儿冷冷地点破她。
王妈满脸的躁红,否认:“不是啊,太太,这个事情我可以解释的。”
“我承认以前先生私下给我钱,让我隐瞒一点事情,可是这个药我真的没撒谎,就是这个方子,您不是不喝吗?我都给一个朋友了,她喝完说气血好的很,连姨妈痛都好了,所以我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前几天先生又叮嘱了我,说你最近比较累,中药还是继续喝,我才重新抓药来熬的。”
“能缓解姨妈痛?”乔可儿问了一嘴。
“是啊,您以前不是每次也不舒服么?”
经她这么一提,乔可儿顿了顿,她这半年确实没怎么痛了,脑子里一时发懵。
王妈以为她还不相信自己,噗通跪在地上坦白:“太太,我都和您说了吧。”
“?”
“就是先生以前给我钱,让我不要和你说的事。”
“哦,除了监控这事,还有别的?”乔可儿莫名冷笑了声。
“是啊。”王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女主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你们的私事。”
“有天晚上我发现先生半夜从次卧到主卧去了,我以为是梦游,后来我就留意了几天,发现他根本不是梦游,他就是趁你睡着才过去。”
后面的话,不需要说了。
乔可儿恍然,“他每晚都睡回主卧了?”
王妈点头:“但是他早上一定会在你没醒来前回到次卧。”
“……”
乔可儿终于明白她晚上偶尔感觉奇怪的原因,似乎半夜有时候会呼吸不畅,像鬼压床一样,脸色瞬间爬上红晕。
还有那几次,她醒来发现黎岱睡在旁边。
原来他一直……
“太太,其实我觉得先生还是对您很好的。”
王妈说完很快溜进厨房去了。
“妈咪,那我半夜看到的幽灵是爸爸吗?我也觉得好像啊。”
黎一舟人小鬼大,好像听懂了王妈的话。
她记得儿子在老宅那边装病逃学那次的事情,小男孩确实说晚上看见个黑影进来。
细节都对应上,乔可儿脑中有团乱麻越绕越理不清。
分房睡这事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好像是两个人的默契。
刚刚领证那段时间,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乔可儿整天冷着脸,像只没表情的笼中鸟,闭门不出,每日在家吃一顿饭,瘦成根麻杆一样,偏偏又是生人勿近。
黎岱照常工作,是忙碌的空中飞人,大概也没怎么注意她这样故意虐待自己。
直到有天傍晚,这人突然从国外飞回来,打开门看见凉透的晚餐,脸色瞬间冷下来,问王妈怎么回事。
王妈只能如实相告,说太太一天只吃一顿饭,有时候一顿都不吃。
他问为什么。
王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说可能是想减肥。
黎岱把一桌残羹冷炙扫到地上,声音刺耳,乔可儿迷迷糊糊从房间跑出来。
她当时晚上根本没睡,黑眼圈比熊猫还严重,头发蓬乱,头发苍白,像是韩国恐怖片的阴郁女主。
“你什么意思?绝食?”男人的声音冷得刺骨。
乔可儿在错愕两秒后立刻回房,连句话都不想说。
他自然不可能放任她这样,追到房间,锁门,然后捏住她的手腕,把她压在身下。
“你在闹什么脾气?忘记了我们的协议吗?”
“既然答应了,麻烦你好好履约,做好黎太太,不要做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给我看。”
乔可儿从身下盯着他,故意刺他:“你说过的,你不管我心里有谁,我现在就是太想念他了,不想吃饭。”
“后悔了吗?后悔了,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反正我们……”
黎岱知道她要说什么,斜勾起嘴角堵了她的话:“做梦,我黎岱从不做后悔的事。”
“既然你说起了这个,我看有些事怎么都要做实了,不给我们反悔的机会。”
乔可儿镇定怨怼的眼里震动起来,慌不择路地推他:“你走开,我要休息。”
他单手解纽扣,长腿压着她的,根本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休息?”他哼笑,“正好,一起。”
“不……”
她还想说什么,呼吸已经被丢掉衬衫的男人摄住。
毫无准备,也毫无经验,只是她的层层铠甲在男人的攻城略地中悉数丢掉。
黎岱不像在吻,更像是撕咬,牙尖嘴利的肉食动物撕咬着没有还手之力的小动物一般。
乔可儿脑中一片空白,沉闷的呼吸慢慢变了调。
趁着换气的功夫,黎岱在她耳边说:“看着我。”
开始是痛,接着就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为自己隐隐想要叫出来的冲动羞耻,极力忍耐着,全身濡湿,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汗水。
“别忍着。”
她没看他 ,偏头看向卧室里被窗台剪断的点点碎金残阳,开始是一颗心好像被钝刀割了一样,后来又是被人打蒙了一般的空茫。
这一刻之后,她觉得尘埃落定,却感觉世界失真。
那晚,他们都没再下楼。
只是在她疲惫至极时,她撑着眼皮看向眼神冷寂的人,“我累了,你……”
“我去次卧睡。”
“哦,这样最好。”
乔可儿如释重负,心里的空茫却更甚。
她好像明白自己的工具作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怨怼。
所以分房睡这件事,说到底还是黎岱自己提的。
乔可儿思绪飘得太远,早餐都要放凉了,黎一舟要这她的手臂说:“妈咪,再不吃不好吃了。”
“你是不喜欢喝中药吗?我帮你倒掉。”
他大概还记得上次帮忙倒中药的情形,已经上手要去端起碗来。
她按住儿子的小手,“别乱动。”
“你要喝吗?”
乔可儿到底没让他倒掉,一口气喝完。
黎一舟打开了电视,可惜播的是新闻。
【昨日凌晨,华宇集团披露公司第一季度的财报,据该财报显示华宇第一季度的营收大幅增长,然而有熟悉华宇运营情况的专业人士称这份财报的数据虚高,存在虚报业绩的嫌疑,引起证监会的重视,有关人士说正在核查情况……】
信号中断,黎一舟换了台。
乔可儿猛地转身到客厅抢回遥控,重新调到财经频道。
“妈咪,我不看这个!”
“别吵。”乔可儿盯着电视。
主播继续播报:【这份财报一开始引起早盘华宇的股价高开,然而虚报业绩的传闻传开后,华宇的股价出现断崖下跌,日前我们联系华宇集团的相关人士,没有收到任何实质表态,董秘的手机甚至直接关机……】
“怎么了?”黎一舟看妈妈的脸色不渝,懵懂地问。
乔可儿敷衍了两句,立刻去拿手机,这才发现就昨晚收到了黎岱和李秘书的消息。
他们的回信时间几乎在同时。
这也正常。
她的手指下意识点进Derrick的聊天框,盯着最后那个摸头的动图,依然觉得怪异。
这么可爱的图,真的和他搭不上边。
她摇摇头,打了几个字:【华宇集团的事是怎么回事?】
没得到回应,她又问李秘书。
【你们是不是在处理华宇的事情?】
黎岱虽然不是华宇集团目前最大的股东,可是是事实上的幕后操盘者,她不知道宁岩到底代理的那个CHOKE资本的大老板是谁,可是应该也和黎岱脱不了关系。
先是山岳科技传来不利的消息,接着又是华宇。
乔可儿有种山雨欲来的错觉。
*
此时的黎岱根本没有时间去看手机。
他坚守的地方从星野的车厂换成了华宇集团。宁岩把最大的那间总裁办公室给他。
“一起来吧,叫他们都进来。”黎岱站在办公桌后面,还没坐下就已经进入状态。
“他们”指的是华宇的整个研发团队。
“董秘联系上了?”他又问。
宁岩冷哼:“已经报警了,电话不开机,家里也没人,按失踪案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