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清溪上有碧清书院,刘悯有两个好友在里头读书,此次白才子以画会友的盛事正是这他两个联名写信告知刘悯的,还说到时给他留好位置,要他一定过来。
刘悯的两个朋友,张怿和陈余,一对表兄弟,俱是出身本地望族。刘悯和张怿曾在同一处庵堂寄名,两人因此结识,后来张怿又为刘悯引荐了陈余,三个人便这样认识了。有那么一段时间,这三个人几乎日日玩在一处,算得上形影不离。
碧清书院的山长是陈余的姨丈,同张怿也算有亲戚,因此两人都被送到碧清书院进学。刘悯不想和好朋友分开,而且老山羊又实在讨厌,于是他也想着到书院去,只是秦老夫人哪里肯?百般的劝,仍是闹,闹得实在没办法了,秦老夫人终于点了头,刘悯欢天喜地的去上学了。
书院只待了半个月,再待不住,收拾了东西要回家。倒不是书院条件艰苦他熬不住,而是秦老夫人虽同意他离家到书院去,但终究放心不下,遂打发了一堆人跟过去,吃用全是家里带出去的,在一众同窗中过于的富贵逼人,而节俭力行是书院历来的传统,首任山长正是为了践行圣人有教无类之言才开办书院,故而书院中多是一些家世平凡的学生,于是刘府的豪奢行径在书院中很是招致了一番议论,但又因为人人都知道刘悯有个做高官的爹,不敢得罪,有什么话全不敢在明面上讲,只是背后指点,由此更添了不忿,议论得更激烈了些。刘悯知道了,觉得很没意思,便拜别了师长,回家继续学业。
张怿陈余约刘悯山前过春亭见面,待会合,再由他两个领着刘悯到他们给留下的好位置。
于是刘悯拉着善来的手拖着她直奔过春亭而去。
张怿陈余早在等着,远远见着刘悯,两个人赶忙迎上去。
“怜思,你可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先开口的是张怿,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盯着刘悯身后的善来瞧。
“这位公子是谁?怎么先前从来没见过?”
陈余性子急,等不住,于是先一步问了出来。
公子正是善来。
依着刘悯的要求,善来穿上了一件好衣裳,又由甘棠给她梳了个双鬟髻,插两排珍珠簪,玲珑可爱,衬得人光艳亮丽温柔款款。
甘棠是真觉着美得不得了,心里满意得很,正想着同主子邀功,不料主子却说:“拆了,梳成我这样的。”
甘棠只好打散了重梳,束起来缠发带。
但衣裳还是女式,绿罗裙和鹅黄短衫,瞧着不伦不类的。
刘悯于是又要甘棠去找他先前的衣裳。
穿上了,就不觉得奇怪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太漂亮了些。
虽然是很漂亮,但远没有先前女装时扎眼。
那样子,谁都会看见她,要是惹来了什么不好的事,可怎么办呢?后悔也没有用。
所以善来被打扮成了男孩子。
这次出来,刘悯认为自己一定得对善来负责,所以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不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人家问善来是谁,他答:“我新近认识的一位朋友。”说这话的时候,手没有松开,也没有把善来推到前面去做正式的介绍,而且只说了这一句,再没什么后续了。
有头无尾的,真是莫名其妙。
张怿难免疑惑:“为什么不给我们引荐呢?刘怜思你也不是糊涂人呐,今天是怎么回事?既然是你的朋友,又带到了我们面前,好歹也该跟我们说清楚,公子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又不是转脸就再不见了,总要有个称呼才行呀!”
这话倒很对。
陈余在一旁附和道:“是呀是呀,总得告诉我们公子叫什么呀!”
“叫……姚善!姚墟之姚,羊言之善,比我小一岁。”
“比你小一岁,那就是比我小两岁喽!”张怿笑嘻嘻的,“原来是姚贤弟!”煞有介事地朝善来拱了拱手,又说:“称贤弟怪生份的,贤弟可有小字?”
善来摇了摇头。
“没有啊……那就唤你阿善吧!阿善,你可以叫我桐君,这是我的小字,他们都这样叫的。”
陈余也争着说:“我的小字是灵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都要和善来说话。
善来哪是多话的人?何况又是头一次见面,她还是女扮男装,整的是一个假,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可他们一个个又这样,她实在招架不住,只能向刘悯求助,蹙了眉,轻轻看过去一眼。
刘悯也是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两个朋友上不得台面,孔雀开屏似的,真叫人瞧不上眼,他的朋友,怎么能是这么一副不值钱的模样?
也是给他逼急了,“走开走开!什么阿善!和你们很熟吗?”一手搡开一个,推远了,又赶忙抓起善来的手,回过头和她说:“别理会他两个!真正人来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