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想了想,也说:“你说得对,我可不是白操心?”
善来在刘府的情状,村子里早传开了,哪能不知道呢?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好的板子,帮底那么厚,纹理又那么好,还带香气,有人说是樟木的,也有说杉木的,说梓木的也有,众说纷纭,没个定论,差点吵起来,还是刘府的一个家丁,见闹起来,跑过来问,待了解了,就说,都不对,那板子是柏木的,要两百两呢!
两百两!听都没听过的天价!石头怎么用得起!
那家丁就说,我们老太太给出的钱!钱是多少都有的。
刘府老太太怎么会花这么多钱给石头买板子。
当然是为了姚姑娘,当初买姚姑娘,老太太可是给了更多,合府上下全知道,姚姑娘以后要给我们少爷当姨娘。
当姨娘好呀,比到黄寡妇家里强,强太多了,简直是变凤凰了。
王大娘叹了一口气,“善来有这造化,就是他姚叔没了,也不碍什么事,我早就说,善来这样品貌的孩子,要是随便嫁了,可就糟蹋了,还得是刘府这样的富贵人家,便是做小,也不算委屈。”
众人听了都点头。
真是这样吗?
善来不觉得。
诚然,秦老夫人同刘悯都是好人,但还是姚用当初说的才对,哪怕是嫁庄稼汉,也要给人当正头娘子,妾只是奴婢,是玩意儿,不算人,生死只是主子一句话,不是为了爹的命,她绝不应的。现在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善来本是过来同王大娘道谢的,但听见王大娘讲那样的话,她心里很不舒坦,于是歇了心思,还是回屋里去。
屋里刘悯已经吃完了面,正无聊,看见善来进来,便问她:“事可好了?”
善来默了默,摇了摇头。一码归一码,该道谢,就得去道谢,不能缺礼。
刘悯见她摇头,暗暗皱起了眉,说:“不过两句话的事,怎么还拖着?”
善来也不分辨什么,只是在凳子上坐下,头低着,一言不发。
她这样,刘悯也不敢说什么了。
但是总这样也不行。
刘悯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很郑重地道:“待会儿把该办的事儿办了,然后跟我回去。”
他都是为她好,这地方哪能待呢?伤心得那样,要是留在这儿,看这些旧物,不定勾起什么伤心事来,要是一时想不开了,干出了傻事,连个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善来却摇头,“这儿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
她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想到,多的是法子对付她,只要他愿意当恶人。
“你说的不算,我要你走,你就得跟我走,你卖给我了,是我的人,我说什么你都得听,你敢不听?”
他真是仁至义尽了,管她的事管到这种地步。
善来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但她有她的道理。
“我不能走啊,我要是走了,爹回来找不着我,怎么办?”
对此,刘悯也有应对的话。
“知道人鬼殊途吗?他死了,做了鬼,和你就不再是一条道上的人,便是再见,又能怎么着呢?他是鬼了,对活人妨碍得厉害,他待你那样好,怎么可能会回来?你不过白等!而且我劝你,放手吧,你这样纠缠他,他入不得轮回,不得往生……你真想他这样?”
他讲得对,善来被说服了,而且刘悯还许诺她,每逢七还送她回来,绝不耽误她的事。
是以把该办的事办了后,善来坐上马车,跟着刘悯回了刘府。
善来因身上有孝,又才从葬礼出来,怕不好,便没进福泽堂里拜见秦老夫人,而是在福泽堂外头磕了头谢恩。
姚用死了,她的确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秦老夫人待她的恩义却是实实在在的,她既受了,便是没得到好结果,这个恩也是要报的,哪怕赴汤蹈火,千刀万剐。
福泽堂拜过,善来问了人,直奔春燕而去。
春燕还没有走。
她不肯走,人来领她,她就哭,跟人说,先别带她走,她的好妹妹善来一定有法子留下她,只要放她一马,来日她一定会报答。
老太太花几百两给姚用办葬礼的事儿刘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所以那些婆子也觉着,秦老夫人那般看重善来,一个小丫头的事,当然算不得什么,所以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春燕暂且留下了。
善来当然是她的救命稻草,且是唯一一根,抓住了,死也不松手的。
“好妹妹,你去求求老太太吧!有你的面子在,她老人家一定会叫我留下来的!”
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然而善来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