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侧妃都委屈啊。”赫连袭觉得他瘦得硌人,身上半两肉都没有,“难不成你想当我赫府的王妃?那也——啊!”
赫连袭音调陡然拔高,惨叫一声,接着松开闵碧诗,弯腰蜷成一团。
——闵碧诗曲起膝盖朝他裆|部狠踹了一脚。
赫连袭捂着痛处压抑地哀嚎两声,听起来是疼狠了。
该!闵碧诗心里暗骂,身子退到床靠墙一侧,离他远远的,防着他又犯病动粗。
但赫连袭哀嚎两声以后就转过身去,再没了动静,也没再转过身来,闵碧诗在后面等了好一会儿,床那一侧渐渐传来鼾声。
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账!
闵碧诗心里还突突跳着,想再狠踢他几脚。
月上枝头,外面蝉鸣一片,入夏以后蚊虫渐多,但今夜却无小虫入窗,扰人清梦。
闵碧诗在黑暗中看了会儿床那侧的一大片阴影,眼皮便也渐渐沉重,没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窗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声音极低,陷入睡眠的人根本听不出。
但常年不安定的生活让闵碧诗很难深眠,他像只警觉的雪豹,黑暗中猝然睁开双眼。
头顶的窗让人撬开一条小缝,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闵碧诗立刻翻身跃起,他顺着窗缝朝外看了看,那个黑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他很确定,他方才的确看见一个人影。
闵碧诗轻轻推了推面前的赫连袭,赫连袭呼吸均匀,鼾声只增不减,显然睡得正香。
他慢慢挪到床尾,跨过赫连袭的双腿,轻巧地跳下床,打开房门出了院子,朝方才黑影消失的地方追去。
房门才一合上,黑暗中一双锐利双眸遽然睁开,赫连袭利落地翻身下床,清醒的样子让人无法与方才的鼾声联系在一起。
他快速蹬上靴,轻轻打开房门,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
闵碧诗刚出院门就见栅栏那似乎有个人,影影绰绰,飞速闪进旁边树林。
他立马追上去。
眼前是片桑树林,眼下六月天,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
闵碧诗追了那身影一路,不知跟到何处,那身影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再一抬头才发现,这已不是方才的桑树林。
面前有条岔路,两侧都是林荫小道,一条宽些,一条窄些。
宽的那条小道深处闪过一个黑影,闵碧诗如同暗夜中凶兽嗅见血腥气,立刻飞身追去。
追出几步后,那黑影又不见了。
他放慢脚步朝前走,屏住呼吸环顾四周,两侧树影重重,微风吹散一片蛙鸣。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响,闵碧诗抬头一看,瞳孔顿时紧缩成针——暗影重叠中,一个人从树梢一跃而下,举刀向他劈来!
电光火石间,闵碧诗半身后仰,双手反撑身后,就地打滚后迅速翻身跃起,堪堪躲过一击。
雪亮长刃与地面凸起岩石相接,发出“叮哐”一声嗡鸣!
那人身着劲装,面上系着黑布,只露一双眼睛,眉骨高耸,眼窝深陷,褐色瞳眸在刀刃反光下迸出精光。
是个胡人。
他蹲伏在地上,眯起双眼紧盯闵碧诗,黑布下的鼻梁耸了耸,发出“嗤嗤”轻笑:“果然是你。”
竟是标准的中原口音。
“多年不见。”那人说,“阿乡,别来无恙。”
话音刚落,那人便以迅雷之势飞身扑来!
闵碧诗来不及后躲,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抢身上前贴近,食指与中指间亮出一片寒光,直直朝那人咽喉割去!
哪知对方眼疾手快,五指似利爪一般死死抓住闵碧诗手腕,“咔嚓”向后一扭。
闵碧诗闷哼一声,钻心的痛意顿时从手腕处爆发。
——他的右手脱臼了。
闵碧诗强忍痛意,趁着这个间隙,抬起另一只手快速扯下他脸上的黑布,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眼前。
那人显然未料及他出手如此迅速,怔愣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揶揄道:“哎呀,被你发现了。”
那人的下半张面孔棱角锋利,轮廓英挺,肤色稍黑,野性十足,再搭配一口标准的中原话,竟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闵碧诗抓起地上的灰砾扬向对方,那人本能地举臂一挡,闵碧诗借机脱身,转身“喀嚓”一声,将自己方才被拧脱臼的右腕接回去。
他脚步带着不易察觉的踉跄,竭力稳住身形,身上的旧伤不合时宜地痛起来,砭骨入髓,面上却丝毫不露破绽。
“啧啧啧。”那人吐掉嘴里的沙子,拍了拍脸上的灰,“对自己还是这么狠,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闵碧诗双肩微微发抖,尽力压低身体重心,做出防御姿势,他现在体力差很多,只能凭借身法。
但与眼前的专业杀手相比,他还是难有胜算。
“你如今怎么弱成这样?枉费我带了这么多兵器。”那人说着双臂向下一甩,手中亮出两支峨眉刺。
峨眉刺,轻兵器,最适合近战,短小锋利用着趁手,五步以内便可取人性命。
闵碧诗面色极其冷漠,寒声吐出两个字:“走狗。”
“这是什么话。”那人哼笑一声,“食君禄,忠君事,何来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