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书心生厌恶,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可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他摆了摆手,招呼展颜把人拖下去。
大厅只剩下父女俩,宋檩来到宋明书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一拜,叩谢爹爹的养育之恩。”
话落,她又鞠了一躬,说话时声音有些哽咽,“这一拜,敬替我而死的兄长。”
过了好一会儿,宋檩终于缓过神,又起身相拜,“这第三拜,是为了……国公府。”
抬起头时,她已经成了个泪人。换作以前,宋檩绝不会相信,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会爱她如生命。
而今她感受到了,这份厚重又诚挚的感情,来自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姑。
宋明书见她哭了,一时之间慌了神,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哄她,“阿眠怎么哭了?都是爹爹的错,爹爹不敢惹哭你的……”
“爹爹没错,你什么都没做错,阿眠只是太想爹爹了。”她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也不想再去搭理什么礼仪,跑过去抱住了宋明书。
长大之后的阿眠还是第一次让他抱,宋明书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傻笑着将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安抚。
“阿眠,你是爹爹的女儿,不管身体里流着哪家的血,始终都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
看着怀中容貌酷似爱妻的女子,宋明书觉得世道对他还是很好的,“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有爹爹在,出了事情爹爹替你兜着!”宋明书疼她,是打心眼里宠到了骨子里的。
宋檩从他的怀里起身,抽泣了几下,拿起那块绢布给他看,“这上边所绣,可是我的生辰?”
宋明书点头,“这是当年你祖父抱你过来时,裹挟在襁褓里的东西,后来不知怎么的,被侯氏拿了去,总算物归原主了。”
“阿眠,当初与秦王府交换庚帖时,并非你的真实生辰。听闻老王爷回了京,找个时间为父去趟王府,把事情说开,老王爷会谅解的。”
宋檩瘪了瘪嘴,那还真是不巧,“老王爷已离京,年关前就走了。”
“什么?那……这可如何是好?”宋明书急得团团转,老王爷来去低调,竟然离开了他才知道。
秦王妃入族谱需要生辰八字,弄个错误的生辰怎么行?
“爹爹……爹爹!”宋檩抓住来来回回走动的宋明书,眼下并无人提起进族谱一事,能拖一时是一时。
“这件事情您就别管了,阿眠心里有数。”
宋明书知她有主见,拍了拍她的胳膊,“既如此,爹爹就不插手了。”
父女俩说了些话,宋明书才想起那个府里还有个无人管的姑爷,忙将宋檩往外推,“阿眠,快些去陪陪王爷,人家好心陪你回来,总不好一直晾着!”
宋檩被他往外推,疑惑问道:“不是你叫人家回来的吗?”谁叫回来的谁去陪呗。
“胡说,爹爹有事寻他去王府便是,直接叫人来相府,岂不是不懂礼数?”宋明书直将她往外推,省得怠慢了。
不是爹爹叫他回来的……那他为何那样说?
宋檩带着满肚子疑惑往外走,刚出大厅就看到一旁廊庑下等候的人,她将绢布藏起来,掸了掸衣袖走过去。
“不是叫你去敬方院歇息吗,怎么在这?”
瞿昙并没有离开很远,方才她和宋明书的对话都被听了去,对于她打算隐瞒生辰一事心中不悦,漆黑的眸子里看不见半点波澜。
他抬眼望天,已近黄昏,冷风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刮着。
“时辰不早了,回府?”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心情不好,想到阿兄离开中都后,许多事情还得仰仗他,宋檩便想逗他开心。
她眨了眨眼睛,想起林歌提起过的上元灯会,“今夜西街有灯会,要不要去看看?”
瞿昙看着她,没作声。一边藏着事情不告诉他,一边又想着法子哄他,她到底想做什么?
宋檩生怕他拒绝,拉了人就往外跑。
西街不在相府回王府的必经之路上,倒是紧挨燕鹭湖。自平康坊出事以后,她再没去过,不知现下如何。
下马车见到熙熙攘攘的西街,宋檩有些恍惚。
两旁铺子林立,应是后来新修的,每家铺子都站满了人,街道上叫卖的商贩游走其间,老人、小孩、妇人、姑娘……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表演杂技的艺人喷出几丈火焰,温暖柔光打在路人的脸庞上,逼退了冬日寒凉。
宋檩一时恍惚,竟没留意过往的路人,被跑来的小孩撞了个正着,直往瞿昙的怀里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