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的荷花小径非常偏僻,这里没灯,除了打野的情侣,晚上几乎没什么人来。
现在已经过了花期,水池中只有几朵残荷,显出一种孤单的破败感。踏上年久失修的朱红色栈道,“笃、笃”的脚步声杂乱无序,格外清晰。
郁绪和梁宇琛赶到时,栈道中心的圆形平台上挤满了人,几乎无处下脚。梁宇琛嘟囔着“借过”,从人缝中薅出个寸头,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了?”
“一轮刚打完,现在在交涉了,还不知道有没有第二轮……”王承轶同样小声回答,余光一瞥旁边,愣了愣,“啊,你也来了。”
郁绪朝他点了下头,随后看向平台中央剑拔弩张的小圈。
谢鸣端对面站着好整以暇的顾议,身后则躲着个穿白裙的女孩,郁绪眼神好的离谱,这么晦暗不明的夜色里,都一眼看清那女孩怀中抱着几本赤色封皮的琴谱,看来就是谢鸣端那位学钢琴的绯闻女友了。
几人低声说着什么,半晌后,谢鸣端恨铁不成钢的怒道:“……站起来,我不是在这儿吗!”
郁绪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顾议脚边还跪坐着一人,正是早些时候瞪他一眼就跑的关逸凡。
郁绪想了想,拿出手机点开录像。
身侧有个锅盖头警惕的呵斥:“你想干什么?!”
郁绪一扬手,没让对方把手机夺走,但不得不将录像关了,淡定道:“不干什么,太暗了我看不清。”
“操,王承轶,你们的人未免太不守规矩了吧?”锅盖头完全不信郁绪胡扯,已经上手推搡起王承轶,在后者茫然地目光中伸手一指郁绪,“还安排人录像?背后耍阴招是几个意思?”
郁绪:“……”
王承轶:“?”
本着帮亲不帮理,王承轶一把扯住推他的那只手,恶狠狠威胁:“你敢再推一个试试呢?”
“我操,老子就推了你能怎么地!”
“你特么——”
圈外的骚乱很快传到圈内,关逸凡说了什么,但谢鸣端被吵得没听清。
他吐了口压在心头的浊气,吼了一嗓子:“吵什么?!”
这一声除了烦躁,更多夹杂着恼怒。
谢鸣端是一中出了名的好脾气,虽然和顾议关系不好,但少有人见他这么暴躁,王承轶和锅盖头都是一惊,缩着脖子偃旗息鼓了。
王承轶和郁绪悄声说:“你要录像倒是背着点人,顾议的狗腿子都和猫头鹰似的,眼睛贼尖。”
郁绪老老实实认错:“抱歉,下次一定。”
见还没有要打起来的意思,梁宇琛终于问:“小鸣说一半就挂了,任南絮给他打电话到底是什么事?她不都躲着顾议走吗,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印象里任南絮是个恬静的美女,朋友不多,没有要这样叫人来解围的时刻。
王承轶左右胳膊各揽一个,在郁绪和梁宇琛耳边道:“南絮晚上有钢琴课,平时下课就穿公园回家,今天撞上顾议他们在打关逸凡。她一直胆子都小嘛,原本不太想管的,但看见顾议往他身上烫烟头,就赶紧打电话叫人了。”
郁绪忍不住皱眉:“烫烟头?”
他被烟灰燎一下都得吹半天,直接烫烟头得多疼啊。
他不能理解:“他俩到底有什么矛盾?”
再说了,就算怨恨深重,也没必要这么折磨人。
王承轶耸了耸肩:“小鸣和范榕——范榕是我们之前一个同学,除了他俩没人知道。”
小圈内还在争执,谢鸣端追问关逸凡:“你刚刚说什么?”
关逸凡一如那天在政教处,畏畏缩缩跪着,好像脊梁都被抽走。
谢鸣端深深吸了口气:“站起来说话,我在这儿呢,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他说得分外笃定,郁绪看到关逸凡茫然抬起头,眼里好像落了些光。
——又也许只是顾议指间夹着的烟。
关逸凡轻轻动了一下。
顾议也动了,他伸手按住关逸凡头顶,语气甚至十分温柔,关切道:“你不怕疼?”
于是关逸凡又垂下头。
谢鸣端就要冲上去给他两拳,被任南絮轻轻拽住手:“小鸣,算了小鸣……”
郁绪将书包递给梁宇琛:“帮忙拿一下。”
“啊?哦。你干什么去?”梁宇琛看了看郁绪另一只手,“你的书包不用拿吗?”
郁绪摇摇头:“它还有别的用处。”
梁宇琛想不到这时候书包能派上什么用场。
但郁绪很快就给他演示了。
惊呼声四起,只见一个黑色书包从人群中飞出来,正正砸在顾议胸口。
顾议毫无防备,被砸退好几步,差点跌倒。
看热闹的呼啦一下围上去,一口一个“顾哥”,七手八脚把他扶住。
郁绪慢悠悠走进小圈战场,弯腰拎起书包时动作微顿,把还愣愣跪着的关逸凡也拎起来了。
谢鸣端在身后不远处目瞪口呆,片刻后才诧异道:“你怎么……”
郁绪看了眼躲在他身后的任南絮,轻声开口:“喝了你一杯奶茶,过来给你撑撑场子。”
谢鸣端忍不住说:“……那你还挺便宜的,那杯奶茶也就二十三。”
郁绪:“……”
郁绪笑了一下:“那我下次贵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