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知道纪梵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已经水泄不通的人群里的,也并不知道他是怎么一眼就锁定了庄亦白,走到他身边的。
庄亦白只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他握上那只手,在周围人的一声声倒数里问他:“刚刚去哪了?”
纪梵:“去打了个电话。”
倒数进入最后二十秒。前方的人群里忽然有一个反扣着鸭舌帽的人背过身,看样子是要从他们这边挤出去。
他的头压的很低,一身黑色衣服。经过纪梵身边时,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视线。
迅疾地反应过来时,纪梵的大衣口袋已经塞进了一张纸条。而那个男人已经走远。
纪梵直觉得不对劲,但现在身边挤了太多人,手除了拿住手机,其他的什么也干不了。
“十!”
118大厦整栋楼出现了数字。
“九!”
周围人都在一起大喊,无人机的嗡鸣声逐渐变小。
“八!”
纪梵的耳朵一直充斥着倒数的声音,但就是这么极其细微的动作,让他捕捉到了一丝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他眼睛偏过去,没发现人。
“七!”
整个江对岸已经沸腾,有人的脸已经变红,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118大厦。
站在纪梵身后不远处,有个人这才缓缓跟着人群举起了手机。
“六!”
“五!”
纪梵忽然扣住庄亦白的手,手指挤进了他的掌缝。庄亦白感觉到了,立刻回握住他。
“四!”
“三——!”
“二!”
“一——!”
“砰砰砰”三声,118大厦两侧放出烟花,照亮了漆黑的天空。要如何去形容?烟花的绚烂,周围陌生人的互道新年快乐,手心的温度,这是今天的跨年夜。
庄亦白难以抑制脸上的笑容,他低下头去看纪梵,见他也在微笑。
“新年快乐。纪梵。”
他的声音太小了,淹没在烟花的响声中。
别人听不到,没有关系。只要他听见了就好。
他们之间靠的很近,嘴唇像是快要贴近到纪梵的耳朵上。视线往下,两只紧紧相握的手。
拥挤的人群里,仿若眷侣。
“啪——!”
“砰!”
玻璃尽数砸碎在黑棕色的瓷砖地上,瓷瓶、挂画、木雕杂乱破碎一地,沙发也被移了个位置,唯一无法被砸烂的木头桌上,一张极其刺目的照片停在手机屏幕里。
“啊——!”艾诚大吼,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的脸变得极度可怕。原本那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已经变成了一个如同恶魔的样子。
他双眼血红,胸膛剧烈起伏,掩藏在血肉下的那颗心脏不停地跳动,每带动一次血液就让艾诚有如凌迟一般剧痛。
手机上的那张照片让他失控,远在深城的那两个人,凭什么在一起!
他们凭什么!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跨年夜?去你妈的狗屁!
艾诚身上的西装已经被他扔在地上,他没有人可以发泄,这个房子里的东西已经被他砸光了,人根本无法下脚。
他想让自己冷静,可是失败了。
他失败了。
他失败了!
失败了!!!
输了……
我输了?我输给庄亦白了?
手上的腕表价值连城,也沦为了瓷瓶的陪葬。
艾诚抓起手机,凌乱的头发已经让他失去风度。强烈的怒火、嫉妒、仇恨、恐惧、不甘充斥在这个仅仅只有十八岁的人心里,他不知道自己对纪梵居然已经执着到了这个地步,除了他自己,纪梵他谁也不能答应!
艾诚这时候最需要的是心理疏导,这张牵手照刺激了他的神经,无法控制的控制欲倾泻而出,海水一般淹没了他的理智。
林非繁派人把他送回来后,就继续在维港跨年。
此时的艾诚没办法控制自己,他太生气了,太害怕了,太伤心了。
纪梵明明刚和他打完了电话,为什么不听他的?
纪梵,你是在挑衅我吗?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我就那么不起眼吗?我就那么让你放心吗?
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艾诚的喉咙已经嘶哑,他必须要让纪梵赶快回到杭城。
他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只要纪梵愿意,他什么时候都等得起。但绝对不是给别人做嫁衣。
庄亦白……
你抢走了我的东西,他不可能会答应你的,一定是你逼迫的,一定是你!
艾诚对这个人已经恨极到牙痒,他要修正这错乱的关系,滑稽的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这个玩笑他要自己毁灭,他要…拨乱反正。
手机放在耳边,艾诚低哑着问:“沈管家,查一下深城的竞赛什么时候结束。”
“好的,少爷。”
“……”
“今天是一号,据我们推测,大概十八号或者十九号左右,是最早的提交作品时间。”
“参赛的奖项有什么?”
“奖项目前不清楚,但是都有对口大学的对应降分策略。”
“港大的要求是什么?”
“要求很高,省级金奖,入围全国前五十。”
“……能操作吗?”
“可以。但是难度很大。”
艾诚低垂着眼,一手扶住额头:“不管纪梵那组拿到什么样的名次,不能让他得到港大的降分策略,如果奖项太高就往下压,压到普通偏下的名次。”
“少爷。这个主办方或许并没那么容易。”
“我让你去做。”
“……”
“好的。”
艾诚挂了电话,往后靠坐在了沙发上,发出了一串令人胆寒的笑声。
海面上唯一的一艘游船上,甲板只站着一个人。
海岸边上是繁华的夜景,点点星光映在高大无比的金融中心大楼后。
身姿卓绝,笑意难消。
“少爷。西深珠宝拒绝融资请求了。”助理的信息还躺在手机里。他的人就站在林非繁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