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山祖”二字,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席卷过长青的大脑,同时仿佛有一根刺瞬间扎入他的心脏。一下子唤醒了他隐埋许久的记忆。
他明白了这个人古里古怪的话。
那是只有长家村人才能听懂的话。
山祖,是长家村供奉的神明。
而甘心草则是一种生长于犬牙山里的野草,气味奇苦无比。
但在长家村,却传承着这样的礼俗——村民会给村里的新生儿每月浸泡甘心草汤,直到孩童三岁生日。
长青自然是泡过,所以这个味道已经在他拥有记忆之前就刻在了骨子里,熟悉,却又不知其所。
被人一点,便彻底回忆起来过来。
他并不知道甘心草的作用,是祈福?又或是驱邪?那是山祖的神赐,长家村村民一直虔诚地做着。
而知道这种习俗的人,定然是知道长家村的存在。
“你要做什么……”长青用尽了力气,声音仍旧微弱。
他的身体已经要靠不住墙,缓缓有了下滑的趋势。
骨肉都在重组,五感已然要化作虚无。他宛若溺水者,濒死的剧烈喘息,伸长脖子想要汲取最后的氧气。
但模糊的视线仍然看到人影的靠近,但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办法。鳞就是种蛮不讲理,很折磨人的毛病。
“你猜?”那侍女一步步走近,神色轻松,抬起长青的下巴,看到他虚弱的样子非常满意。“你哪位…唔,朋友?还是更亲密的关系?是叫屈黎没错吧,你说他要是知道你的秘密……”
她俯身凑到长青耳旁,蛇嘶般道:“还会接受你吗?”
说完她咯咯笑起来,像一个不知分寸的顽童,为探究到他人的隐私而沾沾自喜。
可惜长青眼下没有力气给她更多的表情,只是无波无澜地扫了她一眼。
那女人没从长青脸上看到想要的情绪,不爽地呵了声,再抬手便直朝长青的衣领而去,一把拉开,在看到底下血色与乌黑交织共舞的纹路后又笑地大声。
简直就是疯子。
她笑完,继续探手下去——
但动作一僵,再摸,表情剧变,五官狠毒的皱成一团。
猛地拽起长青,凑近逼问:“你玉佩呢!”
“昂!说话,你的玉佩在哪?”
长青的头随之偏向一侧,但他却无畏的撩起眼皮,斜眼冷冷地望着那女人,勾起唇,一字一句道:“你、猜?”
“你——”女声音调骤然拔高,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声猛烈的撞门声响掩过。
楼上门开了,白光如潮水般瞬间涌入昏暗的楼道间。
“妈的!”那女人骂道,她将长青往地上一扔,知道来人了,最后吐了句:“你等着!”
说完就要往下跑,但很快楼下的门也被撞开,整个楼梯间彻底被医院走廊的灯光照亮。
那虽是冷光,可照在长青身上,却让他生出暖意。
上下夹击,瓮中捉鳖。
那女人登时被困在了原地。她自知无处可逃,双眸一冷,直接又把长青从地上拽起抵在身前。
她手上力气使得极大,硬生生将长青嘞出一口血沫来。
但她却不自觉,看着不断围起来的人,最前面赫然站的是屈黎,疯癫又张狂地道:“不许动,否则我要了他的命。”
屈黎一把止住了身后警察的动作,他摊开双手,沉声安抚:“冷静些,不要伤害无辜的人,我们可以谈条件。”
“无辜?”她却突然大笑起来,几乎要笑出眼泪:“他可不无辜。”
“倒是你,你们,都是蠢货!凭什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愿意护着他呢?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来……啊!”
她话没说完,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因为有一把刀,狠狠刺入了她的肩胛。她凶狠地瞪向长青,却看到一双没什么情绪,仿佛在看死人的眼,那里面的杀意浓厚到她手心一悸,顺着刀的力道退了数米。
这一退,屈黎和他身后的警察便瞬间涌了上来,将长青挤到了人群外。
闹剧总算结束,长青摇摇晃晃地又给自己寻了面墙,可刚靠上就腿一软栽倒在地上。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是在超负荷运转。他平静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上面如淤泥一般刺眼的鲜血。
心想:那一刀他其实想冲心脏去的,他要让这个女人永远闭嘴,永远说不出她要说的话。
尽管长青并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又究竟知道多少,是不是在唬人。可彼时他的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但在最后时刻他还是避开了要害。
屈黎将那女人交给其他人处理,一扭头便见长青倒在地上,立刻奔来。他半跪在地上,裤子抵在一大串灰扑扑的脚印上也完全顾不上,声线因为紧张而略有变调:“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长青现在的确听不太清,他被屈黎一把捧起脸,脑子空白了半晌。看到屈黎的着急,却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气声。
“玉佩。”长青轻声道,声音小到屈黎只能贴近到脸侧才能听清。
而他一听清,就忙从怀里拿出玉佩,用灼热的手掌心裹着玉佩,贴着长青的脸。
那温度,熨帖到长青眼角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
把玉佩给屈黎,是他在追出门前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