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四点,某知名大厂的千人会议室,技术分享会。
下面黑压压坐着一片大佬,从部门领导,到bg的技术总监、产品负责人、甚至是公司的CTO,一个比一个头衔高。
后排的开发、产品们大气也不敢出。
台上演讲的人很年轻,身材修长,肩膀宽阔。穿着扣子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黑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从容不迫地讲着话,语气冷静、言辞清晰。
内容是在顶会发表的论文内容《基于机器学习的跨领域数据挖掘方法》,应用到组内的项目,率先在广告投放上试点落地。
应用模型后,通过集成学习与聚类分析的结合,数据处理速度提高了32.5%,广告点击率预测精度提升了25%......
底下的人看着屏幕上惊人的的数字,终于忍不住小声地讨论起来。
“陈总牛啊!”
“还只是实习就做这种了不得的成果,顶会论文,最重要的是能落地、能落地啊!!”
“完了,这下老板要知道我是a大混子对我有点失望了,我等底层非嫡系牛马该怎么活!!年底不会就把我优化了吧!”
“别和他比,人家是天才中的天才,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听说未来会出国读博……”
……
七点,在一片掌声和嫉妒的悲鸣中结束分享后,陈朔一刷工牌出了大厦,前往晚上演出的酒吧。
走到一半,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低头看了下来电人。
——父亲
他停下脚步,倚在墙上接通了电话。
天边仿佛起了大火,层云呻吟着被灼烧成红色,公司的大楼在即将逝去的日光下闪闪发亮,如同庞大、光滑的金属,折射着冷酷的光。
电话那头的声音同样冰冷。
先是每天例行公事的问题:工作怎么样、论文上有没遇到问题、导师联系好了吗、申请到哪一步了……
“都正常。”
陈朔一平静地汇报进度,一边单手慢慢解开扣子,脱下衬衫搭在肩膀上,露出里面黑色的无袖背心,突出的胸肌,健壮有力的手臂。
手臂上刻着显眼的绿色刺青,近处看去像被荆棘穿透了的鸟,挣扎仰头发出高鸣。
对面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下一刻声音又遽然加重,严厉起来,“有人说在酒吧看到过你,怎么回事?”
他点起一支烟,看着烟雾袅袅上升,雾气朦胧下太阳渐渐西沉,眼神冷静无波:“可能看错了。”
“你对自己未来要有规划,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别像许之遥那样,退学玩音乐,结果呢?”
“嗯。我知道。”
经过长达十多分钟的质问、鞭策、勉励,最后回到了温情的家长里短。
“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孩子,我们都希望你成材。”
挂了电话时,烟快抽完了。
7.30,太阳刚好沉到地平线下。
陈朔一看着发着微弱光芒的烟头,没什么表情地将它按在了手臂上。
八点,他坐在酒吧的台子上,拿起鼓槌重重敲了一下鼓。
——“咚!”
鼓声如同陨石强烈地撞击地面,轰得炸响,在人的心头狂拍乱锤,震动从脊椎一路升起。
沉着而有力的鼓点猛地敲开了演出的序幕:
“啊——”
主唱飙了个失败的高音,破音的嘶哑跟着爆裂的吉他的旋律一起在空中回荡。
红、黄、紫三色炫目的灯光交错,映照鼓手的面孔棱角分明,表情冷静,似乎完全不受声嘶力竭到面部扭曲的主唱和全身摇动上下晃荡跳舞的吉他手影响,手稳稳地挥动着,把鼓点铺满了全场。
靠近舞台的人如同被牵引进了节奏,疯狂地点头锄地。
“牛啊陈总!太稳了!”身旁的青年克制不住地狂喊。
太稳了!
薛游在心里发出同样的赞叹。
听着鼓点,他已经坐直身子,身体前倾紧紧盯着台上,眼中闪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鼓手就相当于乐队的地基。
如同建筑需要坚实的基础确保结构稳固、不坍塌,乐队的每一段演奏,都依赖于鼓手稳定的节奏,鼓手的每一次击打都塑造乐队的骨架。
特别是对于刚刚组建的,不够默契的乐队,有这样的一个鼓手,简直是定海神针!
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他拍了拍身旁青年的肩膀。
对方听得上头被突然打断,不爽地转过头来,骤然对上一张帅脸,顿时咽下了嘴里的脏话,恭恭敬敬地问:“有......有事吗?”
薛游问道:“你认识这个鼓手?”
“哦,你说陈总啊!”对方点点头,给他介绍,“陈朔一,偶尔会跟一些乐队作鼓手演出。”
接着越说越来劲,“他的鼓真他吗稳。再烂的乐队都能抗住。”
最后脸上都来了光彩,把酒杯往桌上一砸,神色仰慕,“巨牛!看那么多live没见过这么稳的手!”
薛游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思索着。
旁边有人认出他,凑过来“你不是m岛的xy吗?组上乐队了吗?”
薛游抬眼示意舞台:“我打算拉他进乐队。”
“没戏的!”
“放弃吧!”
两个人愣了几秒后异口同声地说。
郝云乐见两人这么肯定,不由得不满了,要为自己的队长正名。
“说什么呢?我们游哥的唱功不比他的鼓点差!!”
“不是技术的问题。”青年赶紧说。
“陈总是a大的,全国最顶级的高校,能考进去的哪个不是全省的前几名,凤毛麟角!”
“邀请他的刚开始特别多,乐队、厂牌、唱片公司,最初都信誓旦旦志在必得。”
“看了他的履历后,全都自觉地走了。”
“大好前程跑去玩乐队才有鬼了!”
郝云乐虽然震惊于对方的学历,但仍然信心十足地说:“他会加入我们的。”
“为什么加入你们。”青年不解。
“凭游哥的人格魅力!”郝云乐自信地说。
薛游也不以为意,笑笑:“a大怎么了?a大就不能打鼓了?别有学历歧视。”
两人无语,“那你去休息室吧,等下你就知道了。”
9点,薛游倚在后台休息室的门上,漫不经心地往里面看。
这是一个小房间,亮着白炽灯,里面堆满了道具,刚刚结束演出的鼓手已经穿好了外衣,正低头收拾。
遮去刺青,套上外套壳子之后,对方刚刚的爆发力仿佛一下子就收敛了,变成了一个冷静、沉稳、英俊的青年。
薛游眼底流露出几分兴味,有节奏地敲了敲门。
“咚、咚。”
陈朔一没有抬头,声音平稳而冷静:“找我有事吗?”
“我想邀请你加入我的乐队。”
他话音刚落,对方就回复:
“不考虑。我目前在a大读研,学业任务重,没有时间参加乐队活动;明年会出国读博;打鼓只作为放松调剂。”
薛游咋舌。
一生里听到拒绝最多的也就今天了。
没时间又没兴趣还要出国,来邀请的那群人听到这里就退避三舍了吧。
但他并不打算放弃,一个鼓点如此稳的鼓手可遇不可求。
他再次开口,声音诚恳,根据对方刚刚给的理由一个个解释过去:
“你的鼓点很稳,不需要花太多时间也能配合上乐队。”
“现在才六月底,离你出国起码还有半年多,可以先组起来试试。”
他想起灯塔酒吧听一个困在申请压力下的人喝醉后谈起的话,补了一句
“你们申请高校会看diversity?有个架子鼓,乐队的背景对你的申请也会有帮助。”
陈朔一神色没有波动,礼貌地拒绝,“不需要。”
薛游没有丧气,眼睛微微眯起,“我们乐队虽然就两个人,但水平都可以,听听我们cover的歌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
说着他拿出手机,播放了刚刚和郝云乐排练的歌。
人声和吉他轰炸着耳膜,激情澎湃的节奏,称得上是一流的听觉盛宴。
对乐队稍有兴趣的人都不会对这段cover无动于衷。
然而对方手上动作停了一会儿,还是拒绝。
“你们技术不错,有比我更好的选择。”
薛游仍然耐心:“你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你在鼓上相当有天赋,为什么只作临时鼓手,不往前迈一步,试试固定乐队。”
“听说过最近的新人乐队比赛音浪计划吗。”
“这是几年来第一次办这种规模的新人比赛,对想做乐队的人是个好机会。”
“乐队不在我的规划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