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少爷自诩风流，绝不干强迫人的事情（之前是意外，毕竟哪个奴仆，不是少爷的玩偶呢？随便睡个仆人、婢女什么的，太正常了）。但他也不是个菩萨，会做出随意养个宠物、还不图回报的好事。

秋少爷宴请了一堆狐朋狗友，让他们一起出主意。这其中最得秋剪罗心意的，还得是下药，下猛药，让小乞丐主动求自己！

除了回春液，软筋散也得安排上，毕竟这小畜生牙尖嘴利，上次可没少把他吓着，这个必须有！

秋少爷做了万全的准备，却没想到忽略了一件事：

沈九是真的猛啊！扛着回春液的燥热和软筋散的debuff，愣是又把秋剪罗打了个破相！

这下，秋剪罗是真的怒了！现下也不想着享不享用——花团锦绣里养出来的少爷，遇到烈一点是情趣，但遇见往死里抓人的，那是恨不得当场弄死！

打！往死里打！

不，留他一口气，让府医吊着他，每天打一顿！

————————————————————————————————

10.在雷区反复横跳的秋少爷

家人们，捡了个乞丐，养的越来越好看，想睡，结果不让睡！

——————

就在沈九半死不活的时候，秋海棠终于想起了沈九这个人，并且找哥哥要人了。

别问为什么，大概是沈九命不该绝，秋海棠突然就想起来了曾经被自己救下的小可怜，并好巧不巧的知道了，自己哥哥贼心不死，又把他打了！

当然，秋大少被打的消息，瞒得死死的。秋海棠能知道的，就是自己救下的小可怜，不知怎的得罪了大少爷，然后被打的贼惨。

emmmm，秋海棠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除了精通琴棋书画外，还有别的爱好：比如逛头花，买衣服，参与竞拍什么的。

除此之外，还有些扬名的野路子：路边施粥，打赏乞丐什么的。

所以，在外的形象那么好，府内救几个人，刷一刷下人间的感激与崇拜，让他们替自己扬名，完全没有毛病！

再说了，一个不被自己哥哥喜爱的小厮罢了，随口一句就能救下来。

毕竟秋剪罗要真想让人死，随便打杀就是，怎么可能只打几顿？如此轻拿轻放，自己只不过是给哥哥个台阶而已~

于是就出现了，秋海棠找秋剪罗要沈九的场景。

笑话，秋海棠要，秋剪罗就给嘛？

emmmm，当然了！这可是自己最宠爱，嫡亲的妹妹啊！

秋剪罗比沈九大四岁，十六岁的年纪，被父母寄予厚望，金砖砌的房子里养出来的，谁都不放在眼里，生平唯一的一个心肝宝贝儿就是妹妹海棠。

海棠也是全秋家的心肝宝贝，秋剪罗在海棠面前，一直都是个好哥哥。哪怕妹妹一辈子不嫁人，秋剪罗都愿意让她在家做一辈子的秋家大小姐！

于是秋剪罗跟秋海棠打商量：沈九我用着很顺手，过段时间给你。

秋海棠也无所谓，她只是递给哥哥个台阶，借此事扬个名、立个人设而已。如果哥哥坚持，她也不会硬要的：一个小厮而已，还是乞丐出身，她还看不上。

既然秋剪罗答应送沈九给秋海棠，那沈九起码得全须全尾，看起来没啥大问题才行。找府医好好医治一下，回头能看了就送过去。

于是，沈九第二次被秋海棠救了下来。

这次回到秋海棠身边，沈九已经学聪明了。吃喝谨慎，坚决不跟陌生人接触！还偷偷的让侍女帮自己给岳七传话，让岳七赶紧过来救他！

其实在此之前，沈九试过很多方法，求救信也传了许多次，但不知道为什么，岳七愣是从没收到过！

而且秋剪罗对沈九看的很严，愣是让沈九找不到出府的机会。哪怕是后面沈九在秋海棠院里，但只要沈九一出秋海棠的院门，就会有人偷偷报信，想将他捉去给秋少爷卖好。

毕竟。秋少爷是真的贼心不死啊！人这种生物吧，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沈九把秋少爷坑了两次，对沈九来说是逃过一劫，可是对秋剪罗来说，那可是相当的打脸啊！

秋少爷对沈九极为的“势在必得”。除了不关心八卦，只关心自己名声的秋大小姐外——马上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秋海棠只想经营名声，嫁个好点的如意郎君，其他什么都不关心。

所以说，喜欢偷跑的沈九，何尝不是他人升官发财的“极品道具”呢！尤其是这个可以刷秋少爷好感的工具人，虽然住在秋海棠院里，实际上却并不会被主人召见。

而且，秋少爷给的真的太多了！只要发现沈九鬼鬼祟祟躲开众人的视线、跑出秋海棠院，就可以去找秋少爷的人报信。毫无风险不说，赏赐还极高！

沈九都要怒了！秋剪罗是真的馋自己身子啊！一次两次的，没完没了！甚至秋府下人为了讨好他，只要自己一出门就会“暴露行踪”，只有回到秋海棠院里才算安全！

毕竟秋剪罗要脸，在没想好怎么跟秋海棠要人之前，还不会将手伸进秋海棠院里——身为哥哥惦记妹妹院里人，那也太不要脸了！

在一次两次的‘攻防战’中，沈九的躲避技能+逃跑技能那是刷刷的涨啊。甚至有一次，就差一点，沈九就能逃出秋府了！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即使沈九对秋府的暗道、密室了如指掌；对如何藏身、怎么摆脱他人更是轻车熟路。

可是，人多力量大啊。秋少爷可以失误无数次，沈九却是被抓到一次，就挨一次打。

本来嘛，秋剪罗得了一个沈九这个新鲜玩意，就是相中了他的狠劲+隐忍+低伏做小的有趣。后面是因为洗干净、拘谨脆弱的面容，使得秋少爷心里有点触动。

只不过嘛，打可以，狠狠折磨也可以，但是就是不让睡。只要涉及身体接触，那就会立刻抛弃“讨好”的狗腿，变得非常咯牙，异常凶狠。

打也打了，劝也劝了，各种药都灌上了，可是他就是能忍，哪怕掐的手指甲都断掉了，也绝不服软！底线就是不让睡！

时间久了，秋剪罗对沈九的身子没那么感兴趣了。因为——捕捉逃跑的沈九，将其狠狠打一顿，看他隐忍中待着狠绝的眼色，提防自己的靠近却又无计可施、眼中含泪又坚决抵抗的样子，更有趣。

更有甚者，秋剪罗以“帮秋海棠教导宠物”的名义，将沈九要来，让沈九平日里替秋剪罗研墨翻书——

看小乞丐小心谨慎的逃避着与自己的身体接触，努力伪装得平和守礼，坚决不放松警惕的模样，真是欲罢不能啊！

嗯。尤其是，沈九的悟性还不错，学习书画很快就能上手。就算是没系统学习之前，看着字帖依样画葫芦，居然也能唬住人。这样的资质，若是秋海棠寻不到良人，放在身边做个上门女婿，也是可以的。

只要——牢牢的压制住他，让他逃不出秋家的五指山。

一个不干力气活、又没有武功传承的人，是没办法走出（对沈九来说）高手环绕的高门大户的。

而且秋剪罗为防万一，给沈九准备的饭菜里总是存在些许能削弱人体质的药物，令沈九的身体并不如常人那般健壮，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禁锢。

沈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当然对于秋剪罗来说是一天比一天娇软：少年美得不可方物的脸，配上精心量体裁衣的书童衣衫，走动间灵巧挪移，就连绑头的发带都那么风情万种。

不错不错。秋剪罗眼中全是满意：这样的人，无论是作为自己的床上宠物（没成功），还是作为有点天赋的书童，或者是将来秋海棠的上门女婿，都不错。

当然，身为秋家权力的上层人物，就算是心血来潮时的偶尔殴打与疏忽，沈九也很难招架：

且不说对方是群殴，沈九的身体也因药物作用一天比一天脆弱，没走几步就容易气喘吁吁，逃跑成功的几率也一次比一次小。

就在沈九以为自己要死在秋府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机。

11.离开秋家，顺便杀个人、放个火

遇见一个跑出来的金丝雀，哦？原来不是金丝雀，是个能咬死人的狼崽子

——————

就在沈九以为自己要死在秋府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机。

某天晚上，秋府大宴宾客，人群混乱，沈九终于找到了机会出逃。

只是，出了秋府，沈九又能去哪呢？乞丐窝？秋剪罗能绑自己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就算是自己来回躲闪，只要秋剪罗有心，总是能找到自己的。

而且沈九也不敢保证，如果有人拿着馒头问或干脆打一顿乞丐窝的人，他们会不会把自己供出去…

秋府是坚决不可能回去的！他是真的快熬不下去了。秋少爷的手段越来越变态，他真的怕，怕哪天忍不住服软，乖乖的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自己能跑出来一次，下次还能吗？秋家的人会放过自己吗，而且身为乞丐和逃奴，没有路引，没有人手，他甚至出不去城门！

怎么办？何处可去？如何逃避秋家的搜捕？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沈九东躲西藏的时候，遇见了一个颇有气质的仙师。

仙师身着宽袍大袖衫，雪白的胡须随风飘扬，身后跟着几个小徒弟，慈眉善目，完全符合沈九对“高人”的想象！

“仙人，仙人救命啊！”

一身小厮服装的沈九，“扑通”一声跪在无厌子的必经之处，手里拉着他的裤腿，求仙人带自己走。

人生在世，莫管闲事。无厌子坚决的贯彻这一原则，所以他很轻易的闪开了。虽然他无恶不作不是好人，但更不可能因为路人的随便几句话，就跟人扯上关系。

可惜沈九已经将他视为能拯救自己于苦海的神灵与希望，自然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在躲闪几次未果后，无厌子打算跟眼前有点毅力和韧性的小孩子辩一辩：

“小家伙，你拦我做什么啊？”

“仙人！”沈九的努力终于换来仙人'看见自己'，沈九连忙跪的更直了些，磕头道：“请仙人助我脱离苦海！”

无厌子看着磕头都不忘拉着自己的小屁孩，一时间嘴角抽搐，心里默念“这可是你自己撞上的，非我逼的。既如此，那就陪你玩玩吧！”

无厌子随便找了个开阔的空地盘腿坐下：“小娃娃你的冤屈与我无甚关系，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九将头抬起来，眼中有不理解的纠结，更有愿意抛弃一切的疯狂：

“我知道我这条贱命没什么有用的，若是仙人不嫌弃，愿为仙人当牛做马；如果您需要，我为您披荆斩棘，杀人放火在所不计。”

无厌子看着随随便便就说出“杀人放火”的沈九，心里笑了一句“好小子，还真敢说”，面上却装的一片正经：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又何须你替我当牛做马、杀人放火？”

沈九心知眼前之人并非良善之辈，但自己目前就遇见一个他，而他在秋家越发忍不下去，若是此次没把握机会，下次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所以，甭管眼前之人究竟是何等人物，是伪君子也好，是真小人也罢，哪怕是亡命天涯之人，只要能救自己于水火，就可用！

所以，拼演技，沈九毫不畏惧！

沈九当即眼泪盈满眼眶，抓着无厌子的宽衣大袍发挥苦情人设：

“仙人有所不知，我本是街头乞丐，却被秋家大少爷秋翦罗所虏，那秋少爷看中我面皮，硬是要将我收为房中人，可我不好此风，被他打得死去活来，极为狼狈。”

“此次是拼死逃出，遇见仙人，若仙人离去，怕是我命，休矣！！！”

说到此处，沈九甚至泪流满面，拿着无厌子的衣服，哭的那叫一个“鼻涕横流”。

无厌子看着自己的衣袍……脏了。

小人怎么了！恶贯满盈怎么了！难道他不爱干净吗？！他也是会嫌弃别人弄脏他衣服的啊！

所以，无厌子不开心，他决定要'考验'一波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崽子：

“是吗？如此这个秋翦罗当是个真正的坏人，却不知小子你受了多少委屈呦~。”

沈九听到无厌子的'调笑'，心知此事有谱：

若非对自己有一丝丝的想法，此人完全可以跨步成寸离去；若非自己当机立断弄脏他的衣物，怕是他听到与'城中富豪之家'有牵扯，也万般不愿意插手此事。

而此人明明眼里全是嫌弃，却还愿意与自己“装下去”，所图必然不小，指不定心中早在谋划要让自己怎么死无葬身之地。

但这又何尝不是沈九的机会呢？

此时此刻，虽如万丈高空之下沿走钢丝，却也是难得的一线生机。

否则，面前之人直接离开，就算是对沈九有什么“怜悯”、“厌恶”、“好感”、“恶意”，于此刻的沈九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九所做的，也只不过是——将人留下，听自己“讲故事”，接着尽可能的让他帮助自己，或者讨得一两件武器或仙术奇计，仅此而已。

目前看来，进展良好，后续可期。

沈九当即再磕头：“劳仙人不弃，小子请仙人救命！”

无厌子眼里满是恶意：“是吗？那你可觉得，秋家满门上下，可该死？”

这个问题可真难回答呀，沈九想到。

虽然说秋家只不过是从乞丐窝里绑了个乞丐回家养着玩，但是谁让沈九是当事人呢？

沈九有的时候承受不住，各种咒骂不说，甚至恨不得将灭秋家满门。不仅是秋家少爷，几个同少爷一起作恶的走狗们也都该死！。

虽然对秋家少爷来说，自己只是一个乞丐出身的玩物。可是玩物也有心，玩物也是人，玩物也会有悲喜和愤怒。凭什么秋少爷事后的虚心假意，找人医治，就应该感恩戴德？

被关小黑屋的是他，被灌各种药物的是他，被各种欺辱打压的是他，在秋家少爷面前痛的跟狗似的，咬牙坚持却洋相百出的是他，凭什么他作为乞丐就该被他们玩弄？

杀人不过头点地，秋剪罗却硬是要打碎沈九的脊骨，让一条恶狼被打压成小心翼翼看主人眼色的狗，不仅馋沈九身子，更是想虐杀他的精神！

同样生而为人，凭什么？

而且。秋少爷如此对待沈九，其他人真的不知道吗？

自己偷偷从秋海棠院里跑出去的时候，又是谁悄咪咪的报信，伙同秋少爷的人一起抓自己过去？

如果真的不知道的话，为什么屋里的小厮有时会怜悯的看着自己，为什么府医偷偷摸摸给自己塞药，为什么府内的下人们看见自己指指点点、靠近后却欲言又止？

而且，自己破败的身子、被封禁的灵力、被虐待的将要发狂的神经，都难以忍受下去了！

这是同级之间，若是再向上追究，秋家长辈们，秋家家主，甚至……秋海棠，他们真的不知道吗？

一个名义上是书童的仆人，三天两头被打的要死不活，被送回去的时候步履维艰、浑身破烂、满脸是伤，有时甚至要被人抬回去。这种事情，真的不会惊动旁人吗？

怎么不会呢。

只不过没人在乎罢了。

因为其他人不在乎。他们不在乎这是不是男宠，也不在乎他经历了什么，更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其他人只要小声讨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行了。

秋家，全员恶人，真的该死啊。

只是……沈九犹豫着，要不要跟无厌子坦白，自己是真的想灭秋家满门呢？

沈九抬头仔细的观察着无厌子，心中不断权衡：

如果他说'该死'，这个人会怎么做？帮自己灭门吗？还是会觉得自己杀心太重，转身就走？会不会正义感爆棚，直接把'叛主的逃奴'扭送官府或秋家？

如果回答'不该'，那自己现在再做什么，逃跑？可是既然都觉得秋家不该死，自己跑什么？难道觉得秋家待不下去，应该逃跑，却还是认为主家罪不至死？

沈九难得的纠结了。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对。面前的人，想要听到什么回答？

沈九是个聪明人，还是个有着一身狠劲的聪明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家伙，绝不是表现的那么善良。

如若事发突然，一时半会找不到别的选择，沈九绝不会和这种表面良善的家伙接触。他深深记得，十二就是因为信了一个看起来良善的人，为他的赏钱去给人报信，结果命绝当场。

有些人笑的情深意切，却能毫不犹豫的送你去死！

“想好了吗？”

即使知道面前之人非好人，沈九还是被对方所震惊。秋家全部人口的性命，就如此轻飘飘的拿出来说笑？此人，说不定早在某通缉令上，人头绝对很值钱！

但此时的沈九需要他，甭管他是不是举世皆敌，只要他现在能帮自己，脱离秋家泥坑，其他都可以后面慢慢计较！

沈九将头抬起来，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面前这个人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帮他。而为了抓住这根蜘蛛网，沈九的眼里充满了'清澈的崇拜'与'彻骨的恨意'：“他们自然全部该死！”

秋家的人，尤其是首恶秋剪罗，是必定要杀的。

且不论眼前之人貌似很喜欢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就论沈九自己，他也从来不是什么如岳七般的老好人。再说了，就算是好人，难道就该被人欺负？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善良没错，但是没有实力的善良，只能是被人欺压的懦弱！何况人都欺负你成这样了，没点血性，不如早早归去！

人若犯我，退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王麻子的生存准则虽然暗黑血腥，但是江湖险恶，不强硬阴毒，如何存活？

无厌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哦？那可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对此，沈九压根不在乎他冠冕堂皇的话语，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能留到现在，完全不是因为他的善心，而是自己的'努力'与恶意。所以他也完全不在乎他说的'官方劝阻'，径直展示自己的恶劣：

“对于不喜欢的人来说，路过的狗叫一声，都觉得厌烦，更何况是天天打我的人？”

无厌子对此兴趣更重了：“小畜生，真是狠心~啊~”

沈九盯着无厌子的眼睛，诚恳又状若无意道：“那仙人会为民除害吗？”

无厌子对此哈哈大笑：“哇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啊，本道长当然……”

沈九眼神一暗，不仅没有逃跑，反而打算拼一把。他将双手伸出，尽量展示自己的无害：“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仙人尽可取我性命。”

反正沈九对上眼前之人，本就没什么胜算。若是放此人离开，秋家之人一到，自己更是没什么好走的。所以，与其死在秋家，不如拼上一把，说不定眼前之人对自己有兴趣，此局，尚可能转圜！

果然，无厌子对此笑得更开心了：“有趣，有趣”

笑了一会，无厌子兴致勃勃的看着沈九，他貌似正义、又充满好奇的问道：

“我还以为你会跟我哭诉，说他们对你有多么不好。接着再道貌岸然的跟我说一句，让我跟你一起为民除害。却不曾想……”

沈九明白他的意思，毕竟有苦衷的人，总是容易被人理解和谅解的。可他却不然，直接刺裸裸的表示自己的恶意与恨意，如此一来，完全不存在“洗白”的可能。

但是有什么呢，难道大家会因为鳄鱼的哭泣，就真的放任他吃掉自己吗？所以沈九心里很明白：对于信你的人来说，自会千方百计为自己找'借口'与'隐情'，不信的，证据摔在他面前，也只会觉得自己是个阴险小人：

“然后仙人会因为他们对我不好，为我主持公道吗？”

无厌子看着满眼恶意又聪明到'返璞归真'的沈九，眼中多了丝欣赏：“呦吼，小娃娃，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却是我走花了眼啊。”

对此，沈九只能继续配合他演戏：“仙人怎么会为一个被抢了糖葫芦的儿童，去打另一个小孩呢？”

“我就算是跟仙人哭诉，说他们有多么的坏，在仙人眼中，也只是小孩子过家家，听之一笑即可。”

无厌子对此欣赏之意更重：“小娃娃，你倒是看的清楚啊。不过，你这样的七窍玲珑心，不屑于为自己找借口，迟早要吃大亏的。”

沈九知道他在点自己，却不愿更改：“看的越是透彻，人生就越是痛苦。”

“我以为会有人是我的救赎，事实上，又哪有什么救赎。将命运寄托给虚无缥缈的诺言，最后只能一日日的在期待中死亡。”

“就算是仙人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救一个莫名其妙遇上的人。若不是我耗费心机，仙人又怎可能为我留步？”

“人情寡淡的世界里，很多人，就算是搭把手的事情，却也不愿意伸手。”

无厌子对此大奇：“小娃娃，你这可是在骂我？”

沈九却是摇摇头，一副看透世界的老成样：“非也，只是事道如此，人心如此。人经历得多了，失望也就多了，自然对热情丧失信心。”

无厌子看了看天色，打算找个地方歇息：“行吧，天色将晚，我也不欲与你多说，直白点，你想要什么。”

沈九反问：“仙人愿意给什么？”

无厌子对此挥了挥手：“别兜圈子了，我可以带你走，但是我凭什么带你走？给我个理由。”

沈九当即再次叩首：“沈九愿当牛做马，报答仙人。”

无厌子对此嗤之以鼻：“小子，我不缺为我搭理俗世之人，也不缺为我甘心赴命之人。”

言下之意，沈九所说的那些，他压根不需要，也看不上他。

沈九再次磕头：“我可以为您手中的刀，替您杀人。小子在此立誓，若有人要伤害您，我必拦在您面前，若违此誓，此后修为，终生不得寸进。”

无厌子对此有些心动，毕竟眼前之人的资质看起来还是不错的，虽年纪有点大了，但是不妨事。不过，轻易得来的那有什么好的，尤其是'自动送上门'的，自然要考验一下：

“就凭你？你现在都自身难保，还说什么替我杀人、为我扛伤？”

沈九抬头，目光炯炯：“请让我证明给您看。”

听到这，无厌子都气笑了，原以为他会在说些什么'自证心意'，结果却还是打着让自己吐东西的心：

“顺便帮你除掉害你的人？”

被揭穿了心思，沈九眼睛忍不住左右闪躲：“这个，不是需要“投名状”吗？秋家与我有旧仇，正好借他们人头一用。”

对此，无厌子拍了拍手：“哇哈哈，小子，够狠，够聪明。”

沈九谦虚道：“那也是您教得好。”

罢了，他又旧事重提：“一举两得的事情，您只需要给予我一点小小的帮助”

无厌子看着跪在地上的沈九，越看越满意，随手一挥，令一弟子上前：“来人！给他一把刀和蒙汗药。”

沈九叩首：“多谢仙人”

无厌子看着地上的印痕，外加沈九额头上溢出的血迹，觉得这家伙是真敢下狠手。不过又看了看他单薄的体型和被毁的一塌糊涂的身体，啧了啧嘴，摇摇头：

“看在你这么聪明，又主动想投门拜师的面上上，看你可怜，就多一包蒙汗药吧。”

沈九站起来，将两者恭恭敬敬的捧在手心，毕恭毕敬的鞠躬：“感谢仙人赐下。”

无厌子站起来，收拾整理衣服，随手拍了拍沈九的肩膀，嘱咐道：“小子，我很看好你。不要辜负我的兴致。”

沈九保持鞠躬状态：“小子万死不辞。”

待无厌子转身，沈九接着说了句：“今夜雾黑风高，没有月光、亦无星辰，想来夜寂无趣。小子今日遇见您便是有缘，想请您看个千树银花。”

无厌子已远走，唯有声音飘来：“那我就等着。”

沈九待在原地，等无厌子离开许久，才细细打量手中的两个物件：

一把疑似抹了毒的、开了刃的，一看就寒意逼人的大刀；

一包写着“强效”的蒙汗药。

这两样东西，不多，也不少。

晕倒众人，砍下头颅，还是可以的。

但如何让众人都晕倒，如何避开府内高手的巡逻与追击，如何让旁观之人不惊喊。

才是难上加难。

无妨了。

有这两样，总比赤手空拳、单枪匹马要好得多。

而且那人随口一张就是“灭满门”，若非自己提出“放烟花”，非得让他看到满地尸骨才行。

杀人、放火。

可放火，才能掩盖本该多少人、又真正死了多少人。

无厌子有一点说的不错，沈九从不为自己找苦衷的做法，终有一日会让他吃大亏。

可人活于世，苦衷与洗白，哪又那么重要呢。

能活下去，活的比谁都长久，才是真正的赢家。

其他的，都是虚妄。

活下去，才是最终目的。

而活，本就是最困难的事情。

——

最后。无厌子送给沈九的，是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包强力蒙汗药和一把开了刃的刀。

无厌子跟沈九保证，只要秋家全灭，他就带他走。至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能不能完全'灭门'的壮举，无厌子并不在乎。

至于时间嘛，秋家不是正在宴请宾客吗？

既然沈九这个被搞坏了身体的‘宠物’都能趁乱逃跑，再跑回去把秋家灭门，不是也很容易吗？

灭门自然得点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秋府火光大盛，无厌子就去接沈九；若今夜过去，无事发生，无厌子也不会停留。

至于沈九要怎么下毒，怎么杀人，怎么埋尸，怎么清理痕迹，怎么点燃能烧尽全府的大火。不在无厌子考虑范围之内。

拜师条件他给了，能做到，就收下；不能做到，也无非是一把没什么标记的刀。

沈九赌对了，面前这个人确实不如面上表现那样慈悲为怀，也不如故事中的大侠一样嫉恶如仇。无厌子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看好戏，以及唯恐天下不乱的怂恿。

可是沈九没办法拒绝。这是他当前能抓住的唯一机会。

虽然面前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确实给予了自己所需的一切：药物和能杀人的刀。

至于沈九能不能接受一群人死在自己面前，能不能扛得住‘护卫’们的追杀，能不能成功在水里下毒并让所有人都昏迷。说实话，这个得看天意。

好在，天命在我，沈九完成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甚至他自己都迷迷糊糊，眼中全是光亮的火花和喷涌而出的鲜血——

想要让其他人不注意，就要有更重大的动静：所以，天上烟花璀璨，桌上推杯换盏，阴影处杀人放火，血流成河。

等沈九慌忙从火海中逃出来的时候，无厌子已经等在街口，对他笑：“狠心的狼崽子。”

谣言传得很快。前一天还在风风光光大办宴会的秋家，等大家欣赏完烟火后，就被发现走水。大火连烧了一晚上，待第二天太阳升起，秋府已是一片白地。

————

“小畜生，真是好狠的心。”调笑声响起，隐隐约约中，带着满意与不在意。

“多亏师傅教得好。”此时的沈九已然换了一身道袍，尚且年幼的肩膀还撑不住道袍的棱角，整个人就像是被裹在道袍中的年画娃娃。尤其是沈九的脸上被颜料画出各种符文，颇为…诡异。

不过这么做的效果也很好，大家都认为这是个被仙师收服的异族之人，草草检查就让开放人出城。

将沈九困了小半辈子的城门，原来在他人的眼中，只不过是需要排队的一条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