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心底那点异样,谢迎面色不变地踏上她的住所,然后垂下眸光,不期然地对上那双盛着疑惑的杏眼。
苏窈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此刻正处于十分迷茫之际。她饮了一大半的琼花仙酿,醉意仍深缠着她,两边软颊透出红霞,杏眸仿佛水洗般晶亮。
她不错眼地望着眼前这个紧抱她的人,哼哼唧唧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同我师父长得一样啊?”
谢迎绕过上前见礼的草木精,震开房门。
“你怎么不说话?这是何处?我不要进来!”
她在他怀里拼命扭动起来,一顿胡搅蛮缠。谢迎目色浅沉,似是没有料到她醉酒后竟如此闹腾,但好在床铺近在眼前,他只要将她放下去即可——
两只柔若无骨的素手环上了他的颈项。
他身子微僵。
苏窈的后背已触上软和的被褥,却死活不肯自他怀中离开:“我不要睡这里,你带我走,带我走嘛好不好?”
“窈窈,听话。”他的手从她腿弯里抽回来,修长的指节落向她的眉心,清芒隐现,安抚住她的躁动。
她渐渐撒开手,可黏人的目光不舍从他凝视她的双眼中撤离出来:“我……”
“睡吧。”谢迎直起身体,面色一如往昔淡漠,“你若是做不到,我会帮你。”
……
苏窈酒醒后,忆起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画面,只觉唯有当场飞升才能拯救她了。
她不死心地朝侍立一旁的草木精问道:“昨夜,真是师父送我回来的?”
草木精乖巧点头:“确实是真君亲自送你回来的。”
相似的对话,好像在不久前才发生过。
苏窈虽然没有宿醉反应,但还是绝望地抱紧了脑袋。
头疼欲裂。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去直面一切,偏偏又在醉酒后不知怎地回到了天玑峰,躺在师父的怀里,像个寡廉鲜耻的无赖一般……缠着他。
先前所做的挣扎一夜垮塌,她酒后的那些所作所为无疑为她之后的解释更添苍白,她已经不敢去想师父是如何看待她的。
苏窈的一颗心如坠冰窖,慢慢下沉,下沉,仿佛没有尽头:“帮我打水吧,我想沐浴。”
在去见师父之前,她好好地清洁了自己一番,直至身上嗅不出丝毫酒气,才换了套衣裳步出住处。
春光明丽,峰上清风拂面,裙裾贴身而舞,如同荡漾的碧波。
碧云居风景依旧。
细瀑长泻,崖边流云散聚,桐树花开若雪,静心台上一抹纯白身影背对苏窈而坐,光滑的银发反出淡淡的晕,随性地披在腰后。
一只雪鹤立在他身旁,正扭过脑袋用尖喙梳理着羽毛。
如果没有她的到来,这会是一个十分宁静美好的画面。
苏窈行过小石桥,站定在静心台不远处,嗓音涩沉地开口唤道:“师父。”
峰顶上突兀地起了一阵风,伴随着风势而来的是无孔不入的寒意。
无数桐花自眼前飞旋过,静心台上那道雪色身影忽然站了起来,从容转身,眸色平静:“让我看看你这一个多月可有长进。”
语罢,他右手掌心神光闪现,本命剑“覆霜”被他召出,攻向台下的苏窈。
他出手速度很快,苏窈还未反应过来,覆霜已化作一线白虹,飞速朝她掠来。覆霜剑气厉若玄冥寒冰,迫得她不得不往后倒飞而去,同时缚仙镯变作灵剑,被她狼狈地用来抵挡他的招式。
一个多月的凡世历练确实让她在对敌上多了些经验,可这样的她依旧无法在师父的手里撑过百招,还是师父未下狠手的情况下。
灵剑被从掌中高高挑飞,虎口泛着剧烈的疼痛,冰寒的灵气残留在上面,她却忘了将它们化去。
她杏目氤氲着水雾,墨睫颤得好似雨中的蝶翼,向着静心台上的人影直直跪了下去,额头重重触地:“弟子无能,弟子有罪,请师父降下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