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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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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既然已决定先行回京,当然要将他父兄的身后事交与蔡家兄弟。

傅徽之要与蔡盛说的便是此事。

约莫两盏茶时分,客舍中有人出来了。

来人一身素衣,身影在黑夜中尤为醒目。

言心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将身形隐了隐。

直到骏马长嘶一声,扬蹄而去,言心莹方牵着马往道上走。

方才并未仔细听,如今出来一辨方向,才知傅徽之竟继续向南驰去。

言心莹不禁有些疑惑。傅徽之不回城北的草堂或草舍,向南是还要去何处?

因不知他究竟要去何处,怕将人跟丢了,言心莹赶紧上马追去。

傅徽之马骑得太快了。

言心莹没办法,只能紧紧跟着。

这样的距离,只要傅徽之忽然勒马,她不要说躲了,若来不及勒马直接撞上去都有可能。

路上偶尔有些行人,言心莹也顾不得她这样追着傅徽之会否引发行人的议论,一心只想跟上傅徽之。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行人也见不到了。

而言心莹也开始觉出累了。她坐在马上都觉着累,更不要说马了。自然不如先前跑得快。

言心莹从未觉得骑马是如此煎熬的一件事。她又要控制马速,不能离傅徽之太远也不能太近。又担心傅徽之会不会忽然勒马,只能时时警惕着。

她甚至觉得傅徽之已察觉到她跟在身后了。她离得那样近,在她听来,马的气喘声、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无比清楚。

她觉着至少行了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傅徽之究竟还要多久才会停下。

忽然,言心莹看见前方有一条大河。

她心念一转,身子微微后仰,慢慢收紧缰绳。

很快,马便缓缓停了下来。

言心莹牵着马往道旁藏,再牵着马徒步向前。

果然,没过多久,傅徽之便在大河岸边不远处勒马。

言心莹知道自己猜对了。大河阻隔,河宽无梁。夜里也无船发,傅徽之不得不下马。

骏马载着傅徽之向西走了几步,傅徽之便牵引缰绳,马便又向东走。但傅徽之始终看着南方。

如此徘徊数回,傅徽之终是下了马。

言心莹在傅徽之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眼见他下马时身子歪了歪,言心莹下意识便要奔过去扶他。

好在走了两步之后,傅徽之自己站稳了,并没有倒下。言心莹便又退了两步。

傅徽之下马后,径直向南走。

他已在岸边不远处,也就是说,他只要多走几步就会……

言心莹下意识以为傅徽之要去投河,忙疾行几步要去阻拦。

几步之后,她反应过来了。傅徽之若是想投河,不会与答应张安明早相见。

难道说他想去的地方在河的南面,所以他要浮水过去?

这河看着很宽,不至于吧……

言心莹正想着,傅徽之却忽然站定了。

他没继续动作,只是望着南面。不知是看那河水,还是对岸的山峦,又或是别的什么。

河面有风吹来,吹得傅徽之的衣裳贴紧身子,显得身形更加单薄。

傅徽之面向南方立了很久。言心莹不明白他究竟在看什么,正在苦思之时,傅徽之忽然撩衣一跪。

这一刻,言心莹如何还不知道傅徽之是要做什么。

今夜傅徽之纵马一直向南,不看道旁人家,直到这条大河阻隔,才被迫停下。下马面南而拜。

他答应了张安明日要启程回京,这是他今夜能抵达的离他父兄最近之处。再走不到更远的地方。

傅徽之放弃去岭南祭拜父兄,选择查案,大抵觉得自己不孝极了。只能趁着还未动身,面南拜别至亲。只有这样他心里才好受些。

心中一片酸楚,不觉泪下。言心莹多想代替风去拥抱他。

看着傅徽之一身素衣伏在岸边,言心莹亦屈膝而拜,身上是白潏露为她备下的素衣。

月光照水,水面也似覆了一层素纱。

…………

岭南。

蔡兴每日晨起去配所前,都会去傅卫父子坟前看看。

蔡兴心中有愧,答应了傅徽之顾好他的父兄,却令他们双双病亡。

瘴疠之疾便是长年居住在此处的人染上十有八九都是一死。何况傅卫他们是京城来的,本就有些水土不服。便是住了七年,也还是不如自小长在此处的人康健。

蔡兴也已尽力了。他请了好多治好过瘴疠的医士来救人。可此疾来势汹汹,治都来不及。

也不止他自己愧疚。他的父亲也因为自责没有照顾好赵国公的子孙,病倒了。

若不是公务在身,他定要亲自去向傅徽之赔罪。

蔡兴快走到坟茔时却发现坟前已有人了。细看是一女子,一身素衣跪在坟前。她手边还放着一顶帷帽。

蔡兴很疑惑。此处坟地是他特意挑选,鲜有人知。

立碑上自然也没有写赵国公或是他们的官职。如今世人皆知赵国公一家是反贼,教人看见了,必会让他们身后不得安宁。

而立碑上刻的也不是姓名,而是姓字。

世人只知赵国公谋反,可这赵国公姓甚名谁,怕是都很少有人知道。更不要说字了。

蔡兴如此做便是为了保傅卫父子身后安宁。竟还是人认出来了。

蔡兴转念一想,此人跪在坟前,定不是与傅卫父子有仇的,反而极有可能是受了他们的恩惠。那必定是与傅家亲近之人,甚至就是傅家的人。

居役过后,傅家上下都被傅徽之四散安置了。傅卫父子死后,他没有声张,该无人知晓才对。或许此人只是恰巧路过。

蔡兴便想上前辨认一番。五年居役,傅家上下他都认得了。

刚迈出一步,蔡兴便意识到眼前女子口中正念念有词。他便又立在原处细听。

可这女子的声音实在太小,蔡兴离她又远,听不清。蔡兴便不由上前几步。

终于能听清一些字。蔡兴仔细辨了辨,隐约听到“恕罪”二字。

未待他听更多,那女子忽然警觉,但却未回头,伸手拿起帷帽,戴上便走。

蔡兴连忙呼唤了两声。

可那女子连头也不回,一手按着帷帽,快步奔走。

蔡兴看着她戴着帷帽慌忙而逃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仿佛曾在哪里看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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