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有点松。
可这已经是这个款式最小的号数。
大概是没想到她的手指这么细,他轻微一皱眉,淡定地找补:“啧,你手有点小。”
祝今窈没忍住笑了,举起手在光下看看,戒指上镶嵌的一圈钻石闪着熠熠光泽,很简约很别致,就是卡不太住,手一倾斜就有种要滑下来的感觉。
“改天给你换个别的。”靳淮看着她像被套上枷锁、不敢有大动作的手,面不改色地把它扯过来,作势要取下戒指。
祝今窈看一眼他手上的同款戒指,缩回手:“没关系,我就要这个。”
视线定格在她纯粹剔透泛着笑意的瞳仁上,靳淮抬了抬眉角,心想她过于好哄了,一个戒指就被收买了,“不生气了?”
祝今窈闻言轻轻笑哼一声:“我本来就没生气。”
靳淮挑起眉,散漫地拖着调子:“好,你最大度。”
餐具是一次性的,不用烫,他坐正身体,抽出双筷子,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除了他在电话里点的外,还有几道清淡的家常菜。
“……施聆月道歉了,我就说,吓死我了!唐熹简直是无妄之灾,她哪有那个时间当小三,她一年无休,超级敬业好不好。”
“欸,但是我记得唐熹前几年不是还被叫资源咖?”
“那又怎样,人家长得漂亮演技又好,都想用她呗。”
旁边桌子坐着几个女生,正在叽里呱啦讨论八卦,里面有个唐熹的小粉丝,对她很是维护。
这件事是今天最爆炸的新闻,光热搜都爆了好几条,所有应用都在推送相关消息,祝今窈当然也知道。深知娱乐圈里的爆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一向不爱发表什么意见。
倒是靳淮视线时不时扫过八卦的几个女孩,祝今窈注意到,不免有点稀奇。
靳淮喝了酒没法开车,吃完饭,他走路送祝今窈回家,两个人走得很慢,像是在散步,两条街走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在她楼底下分别。
祝今窈进了家门,开灯换鞋脱下外套,去冰箱拿了瓶植物饮料,刚关上冰箱,耳边就炸开烟花声,她朝阳台投去一眼,顿了下,握着饮料去阳台看烟花。
小区附近有个空旷的广场,是个放烟花的好地方,逢年过节就有人燃放烟花,她还记得跨年夜广场的烟花就一直放到凌晨四点,而她家的阳台正好能完整地看到烟花秀。
敞开阳台的门,一阵料峭冷风灌进脖子里,她打了个寒颤。
对面是灯火通明的居民楼,余光里有个人影,往旁边一看,挺拔高挑的男人手肘搭在雕花栏杆上,穿着纯黑色丝绸质感的睡衣,风吹过,细腻柔软的衣服像起了波痕。阳台和客厅都没开灯,整个人仿佛都隐进夜色中。
听到门响,他朝这边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隔空对上。
夜很胶着,没什么月光,只有从她家客厅里透出来的冷白光,照在他英俊淡漠的容颜上。
“……好巧啊。”
抬手跟他打完招呼,视线扫到他的睡衣,祝今窈非礼勿视般迅速别开了眼。
她有点想走,但现在走显得她故意躲着他似的,于是若无其事地盯着烟花,装作很忙地拧饮料,许是在冰箱冻久了,瓶盖异常难拧,用尽全身力气,手心被瓶盖上的螺旋纹磨得火辣辣。
她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握着饮料的手垂下去,放弃了。
“给我。”
震耳欲聋的烟花中,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模糊地飘来。
祝今窈愣了下,下意识想拒绝,但是看到他狭长深沉的漆黑瞳仁,像风暴中心的漩涡一样引人深入,一顿,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往他那边挪了挪,隔着两堵矮墙伸直胳膊递过饮料去。
靳崇伸手,黑暗中有温热的触感覆上了她的指尖,一触即离。
轻轻松松一拧,空气中就传来咔的一声,饮料在他手中缴械投降,祝今窈吸吸鼻子,感叹男女力量的悬殊。
“谢谢。”
垂下眼接过来时,忽然察觉左手空空的,缺少了什么东西,她身体猛地一滞,抬起手来一看,食指上空空如也。
祝今窈呆滞地看着手指,想起她吃完饭去了趟洗手间,洗手时怕水流把不牢靠的戒指冲掉,于是摘下戒指,放到了洗手台上。
然后,忘记拿了。
怎么会这么忘事,她焦急地揉了把头发,转身往客厅走。
也不知道餐厅关门了没有。
靳崇问:“怎么了?”
祝今窈脚步一顿,扭头看他:“没事,突然想起件事,老师你早点休息。”
快速收拾好一切,打开门,却看到靳崇胳膊上搭着外套站在电梯边,电梯恰好叮地一声敞开,轿厢里的柔光灯照映着他白皙的侧脸,漆深的瞳孔里聚着一团白光。
“去哪?我送你。”
祝今窈很着急,但不是很想麻烦他,定在原地和他说清:“没关系,很近,我走路去就可以。”
去找个东西而已,又不是什么紧急的情况,没必要麻烦别人。
“走路我也送你,太晚了,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靳崇低头看着她,语气冷淡却不容置喙,见她没反应,轻描淡写地使出杀手锏,“不然我现在打电话给靳淮,让他送你?”
果然,听到最后一句话,祝今窈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而后无动于衷地说:“那你打吧。”
靳崇平静地垂下眼帘,单手握着手机,打开手机通讯录,给靳淮拨过去。
祝今窈见他来真的,瞳孔微缩,在他拨出电话的下一秒,踮脚凑上前,伸出一根手指果断摁挂断键,歪着头瞪他:“你还真打呀?”
就一件小事而已,不要这么兴师动众吧。
“嗯。”靳崇淡淡点头,“要继续吗?”
“……”
他赢了,祝今窈哑口无言地走进电梯,冲他笑笑:“那你送我吧。”
最后还是开了车。
车子五分钟后停在“零度”餐厅外面,里面灯亮着,还没打烊,祝今窈跑进去询问正在擦桌子的老板娘,老板娘听后从前台拿出一枚戒指来给她:“是这个吗?”
祝今窈惊喜地接过来,连声道谢,把戒指装进她特意带过来的首饰盒里。
老板娘看一眼戒指,温和地建议:“戒指这东西就是容易掉,小姑娘换个紧点的吧,洗手不用摘下来,也就不怕掉了。”
祝今窈又道一声谢,走出餐厅钻进车里。靳崇扫过她手里精致的首饰盒,这种大小的盒子,不用猜都知道里面是什么,他收回视线,什么话也没说,启动车子往回走。
车厢里静得好像连呼吸声都能听见,祝今窈收起首饰盒,往主驾瞟一眼,男人的神色在昏暗路灯中若隐若现,隐晦不明。
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也许是演员的直觉,她盯着他的侧脸,回顾起以往他的那些“好心”的行为,心里隐约浮起一个荒谬的猜测。
她可以从卓衡关心她的寥寥数语中判断出他喜欢自己,但是无法从这些行为中判断靳崇是否喜欢她。
他的言辞冷淡,但举止温暖。
他很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他是个好人,还是一直在她面前装一个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