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见她。”
天道不允。
然许诺既出不好收回,天道给了九宸山邪魔不侵的特殊禁制。
彼时以明昀仙尊的境界和威名,没有妖邪敢来侵扰,天道禁制聊胜于无。
时序寒找了她很久,人间百年,没有寻到她半分踪迹。
不在人间,便在冥府。
他去了黄泉,等了又一个百年。
也是在这段时日,剑道天才学会了招魂。
兴许她心有执念,未曾投胎往生,他想。
时序寒立于忘川之滨,一支玉笛奏安魂,渡亡无数,须臾又过了第三个百年。
他心中愈发沉郁,忍不住思量,是不是他修炼太慢,让她等得太久,她已另寻良人共度一生,至此还在奈何桥畔等候别的郎君,以许来生。
奈何桥上苦雨经年,时序寒持魂幡立于桥头,而百年来去的魂魄万千里,依旧没有她撑伞而过的倩影。
他不知是该高兴她未与旁人缔结良缘,还是为久候不至而怅然。
至此,他终于认清了她不在此界的事实。
偶然路过人间一处庙宇,里面供奉着明昀仙尊的金像,来往者络绎不绝,香火鼎盛,来求什么愿的都有。
时序寒不由失笑,凡人遇事可以求仙,那他呢?
仙人有愿,当与谁祈?
那段时间他为凡人算了很多卦,若他注定无法得偿所愿,至少在他能力范围内,尽力成全凡人不过分的愿望。
而“卦卦皆准,无有不应”之名,也是那时传出的。
他想,也许自己忙碌起来,才不会一直想到她。
很快他发现此举无济于事。
同时来问卜的人多了起来,有人千金求卦,更有人从中牟利,他的成全变成了一门生意。
时序寒回了九宸山闭关。
他是此间唯一的仙,沟通天地自不必说。同一人同一事,日日烦扰问询,天道不堪其扰,终于应下。
“天道允了我所求。”时序寒语气温柔。
可凡事皆有代价,何况是与天道交换。
洛凝知道。
是男主气运和主角光环。
“虽然中间出了点小差错,”他徐徐转身,眸光一错不错,“不过,你来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入此界时身体还是孩童模样。
如此已是上天见怜。
经过漫长无尽的等待,一朝夙愿得偿,他终将这抹希望,握在手中。
“小差错……”洛凝咂摸着,心绪百转千回。
可惜招回的,只是她这缕来自现代的幽魂。
师尊倾尽一切向天道许愿,只换与师娘长相厮守,还是未能成行。
“所以,这才是师尊当初力排众议收我为徒的原因么?”她不死心。
“阿凝。”时序寒不置可否,“你原非此界之人,不应被卷进这些是非里,我该为此对你负责。”
“抱歉,你原本幸福快乐的顺遂一生,终究还是被我打破了。”
言语上轻飘飘的歉意不足以弥补,他本打算让她手刃了他这罪魁祸首,只是阿凝实在心软,下刀都收着力。
洛凝眼前变得模糊,她可以自我欺骗,假装看不见,师尊偏直言说出真相。
她在玄清宗受的优待照顾,十几年肆意妄为无忧无虑,还有师尊无底线的纵容溺爱,只是沾了师娘的光而已。
那她这些年努力修炼证明自己,日日夜夜的勤学苦练都算什么!
“你如今已入炼虚,适才也已学会了天极阵法中最难的最后一式。”时序寒眉眼欣慰,“为师没什么好再教你了。”
“你我师徒的缘分今日便到此为止,往后不必再见了。”
“阿凝,你出师了。”
时序寒眼眶发酸,回身向她而去。
洛凝后退几步,眼泪大颗砸落,她看着师尊右手指尖画就的古符文,呼吸都在发颤。
师尊没骗她,这深渊大阵需得以心头血起符开阵。
她这鸠占鹊巢却横生妄念的冒牌货,是时候该把位置还给师娘了。
洛凝笑得凄楚决绝,又像是自我安慰道,“师尊,没有两仪镜,深渊之眼不会为之开阵的。”
话音未落,他指尖血符即成,而悬于她腰间的玲珑鉴若有所感,应召飞出。
血符拓印于玲珑鉴上,飞落灵阵阵心,咔哒一声与深渊之眼契合。
洛凝顿时大惊。
——“两仪镜……本就已还了你。”
——“除了你,不会有人能找到。”
萧玄奕和掌门遍寻无果的神器,竟是日日坠于她腰间,聊作她闲时随身自照的妆镜!
玲珑鉴……才是真正的两仪镜!
洛凝反应过来立刻朝外跑去,迈出不过四五步,便被师尊灵力凝作的绸带缚住手脚带回他面前。
缚灵索,终是师尊用得炉火纯青。
灵绸封住她口唇,洛凝含泪摇头。
他以心头血画就的血咒落下最后一笔,轻轻在她额间一点,这抹艳红沁入玄火印,隐有暗红的光。
随即灵绸一牵,她被推入灵光大作的阵心,虚浮半空之际,她见脚下两仪镜在深渊之眼中越旋越快,直到时空边界都变得模糊。
她的身体在持续不断的痛楚里逐渐麻木。
“对不起。”
最后回眸里,万千灵光中,她见他眼中似有泪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