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时序寒垂眸轻嗤。
他持剑入罡风漩涡,顶着灵刃飓风向前。须臾间风势突变,风刀雪刃朝他攻去,密密麻麻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其中情形。
一刻钟后,萧玄奕满身是伤被丢出了罡风旋带。
光柱之外,暴风之中,时序寒背生双翼悬于其间,霜羽被墨色染透,额间漆黑玄火印隐隐发亮。
他抬手掐诀,指尖魔息沿光柱扶摇直上,没入云霄。
阴沉天色霎时变得血红,天际线不断下沉凝实,沉闷窒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片刻之间,天空裂开一道口子。
裂口越来越大,传来熟悉的嘶鸣。
这是……
“无烬渊!”顾铭远面色苍白,“他居然把无烬渊——不好!”
改天换地。
洛凝初读修道典籍上关于七百年前的记载,以为所谓移山填海、改天换地,只是出于笔者对师尊深厚修为和无量功德崇拜的赞美。
直到她今日亲见,师尊双手合十,将九宸山与无烬渊拼接一处。
无烬渊倒悬于天,深渊魔物发出兴奋嘶吼,随时准备冲破最后的禁制。
日月同天,血雨飘摇,深渊邪物的躁动达到巅峰。
顾铭远顾不得伤势,对众宗门大能高呼,“列位同道还要等到何时?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魔头再覆灭一界吗!”
“哈哈哈哈,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保全自己吗?天真!时至今日,我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他撑着断剑仰天痛哭,“你们以为这魔头七百年前是如何飞升的!”
“不觉得蹊跷吗?时序寒七百年前若真是飞升,大可去极乐之境做个逍遥散仙,何必来那时这个行将覆灭的世界?为了当救世主?简直好笑!”
“是这魔头吸干了他原本所在那一界的本源,才拥有如今撼地摇天、撕裂时空的力量!”
“他一开始就是魔头!彼时灾祸极有可能也都是他入界带来的!”
“制造灾难,再出手救众生于水火,这样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就把诸位先辈骗得团团转,令所有人奉他为仙尊,但他也配?!”
“如今这魔头故技重施,要将我们这界灵气灵脉吸食干净,待他邪功大成,便是我等正道殒命之时!”
“诸位怎忍将此界付与邪魔!”
“我辈岂可偏安此身,而弃天下安危不顾?眼下正是我们联手诛魔之时!”
顾掌门一番慷慨陈词,躲在巨石山阙后的一行修士闻之色变。
他们来玄清除魔,起初只为门下被杀弟子讨回公道,兼为除魔搏一美名,提升宗门影响力。而那凤凰血,更是难得的珍宝灵药。
玄清掌门也说了,时序寒的修为连年耗散,早就不复从前。即便时序寒是仙,他们这么多人,就算耗也能把他耗死。
可现在不一样了。
就算不比七百年前,时序寒的实力依然深不可测,在场者大多连近身都做不到。
若时序寒是通过碾碎原世界获得力量,今日灭世故技重施,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他们原本的退路也没了。
反抗是死,畏缩也是死,何不拼死一搏!
躲在灵力罩后的修士们一一走出,各持刀剑入罡风阵,只为殊死一搏闯出一条生路。
他们一个个前赴后继,又一个个被伤痕累累甩出。
被丢出罡风阵的月华门门主滚出几圈,猝然面露惊惶,“你们看上面!无烬渊结界要破了!”
光柱连通无烬渊和九宸山,时序寒腾悬其间,眉眼漠然,好似他们一次次的冲锋如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沦为魔头的堕仙,面上依然是神灵般不染纤尘的高傲冷漠。
无烬渊结界镇压的万千邪灵嘶吼不断,被罡风甩出的修士们闻之捂着头满地打滚,痛不欲生。
万恶齐鸣的嘈杂声中,洛凝却闻山下传来一道喑哑哭声,格外凄切。
炼虚修士眼力极好,她俯首山下,山脚处血淋淋的祭坛上,有一魂灵牵萦徘徊于其上,抱着苏绮云的残骸哭得撕心裂肺。
是苏兰镜的魂魄。
伏魔塔倾,她的魂魄无处可去,山门结界撤去后,她便循着姐姐的气息前去寻人。想不到寻到的只有姐姐散乱不全的残骸。
血气未散,为她心瘴和转世问题操心千年的姐姐,被活活撕碎在这个祭坛上。
苏兰镜亦笑亦哭,魂体在恨意淬炼下逐渐变青,凝作厉鬼。
她沿着苏绮云的血香,从山脚往上搜,曾饮过苏绮云鲜血的修士依次被扑杀。
伤害她姐姐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漫山遍野的哀嚎不绝于耳。
可掌门长老们,此刻没人顾得上他们的弟子。
无烬渊结界已破。
日月无光,昼如永夜,铺天盖地的邪灵从天幕裂口喷涌而出,被囚千百年的怨和毁灭一切的恨,此刻终于有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