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袖摆从指间滑走,她急中生智,拽着衣摆假意跌倒,在他衣袖彻底抽走的刹那踏空悬崖,从天星崖上坠落山巅。
风声赫赫,扬起的衣摆混着发丝飘零,她任凭自己如折翼蝴蝶坠落星河。
时序寒回身一看,瞳孔骤缩,来不及反应,身体便已先作出了本能反应。
雪色向她飞坠,霜白羽翼将她包裹其中,有力臂膀揽住她腰身,向下盘旋几圈后,他双翼一展,带着她在月下冰湖上低空滑翔。
她赌赢了。
时序寒将她携至后山放下,语含薄怒,“为何故意如此?”
“师尊不允,我只能出此下策。”
“若为师不出手,你也不用御风诀,就这样任凭自己掉下去吗?”他恼意未消。
“师尊会接住我的。”她言之凿凿。
时序寒气笑了,“学会拿自己安危威胁我了?”
“阿凝不敢。”
“不敢?你明明敢得很。”时序寒逼近一步,“真当为师看不出来你在拖延时间么?”
她微微一愣,错开眼,“我……拖延什么时间?师尊别冤枉我。”
“阿凝,撒谎之前,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刚刚做得就很好,怎么这回又忘了,嗯?”
他上挑的尾音问得她心颤,她收回视线,眼睫控制不住得快速眨动,“我、我没有。”
“你早就知道是谁闯的后山禁地,是不是?”他又逼近一步,抬起她下巴,“心虚成这样……看来还是熟面孔呢。”
说着,他手腕一翻,洞口巨石被震碎,洞中之人面目暴露在月光下。
“果然。”时序寒自嘲一笑,抬指间将萧玄奕扯落洞外。
萧玄奕趁夜上山,之前探明两仪镜便藏在冲虚洞阵眼,他已经耽搁太久,不能再等了。
已见识过绞灵阵,他这次有所准备上山取镜,谁知禁地早有防备,重重灵阵之下,他使尽泽微君的符纸才勉强保全。
一重接一重的攻击法阵,精妙到把他每一步都掐准,按照画阵之人心意将闯入者逼到角落。
等跑到洞口,萧玄奕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作阵之人算准时点,在闯入者自以为全身而退的一刻,落下最后囚笼。
勒在萧玄奕身上的束灵丝收紧,洛凝眉心一跳,几步挡在他身前,“师尊,萧师弟不是有意的,他只是误闯……”
“误闯?”时序寒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阿凝,你去冲虚洞里瞧瞧,洞中痕迹是不是误闯的样子。”
他居高临下俯视萧玄奕,冷哼道,“金刚符、遁地符……这都不该是内门弟子接触得到的,准备倒是充分,只可惜……这里是九宸山。”
“还不肯交代吗?”
萧玄奕抬眼,眸中杀意如芒。
既然身份败露——
“不是的!师尊!”她连忙跪挡在萧玄奕身前,“符咒……是我画的,是我给他的!”
“不是他有意闯的禁地,是我……”
“阿凝,”时序寒眼中星月暗淡下去,“你要包庇他?”
她闻声一滞,硬着头皮继续,“是我让他上山,但没说清地点,萧师弟便四处找寻,这才误入禁地。山门结界通行令是我给的,他所用符咒也是我画的,之前是担心师尊不喜我们来往,才想着拖一时是一时。
既然现在事情败露,那我也不欺瞒师尊了。
请师尊责罚。”
萧玄奕眼神复杂地看过去,她跪得笔挺,宛如月下凌寒而开的倔强梅花。
“好、好好好——”时序寒怒极反笑,“倒是吾冤枉无辜了。”
他抬步向后,被洛凝一把抱住双腿,“师尊……”
就这么担心他会伤她身后之人么?
明昀仙尊闭上眼,痛心不已,“阿凝,为师从未教过你金刚符和遁地符。既然他的符是你给的,那你再在为师面前画一遍。”
洛凝僵住,画了半天才将遁地符描了一半。
凭着方才瞥见的洞中符箓残片,她拼拼凑凑加上自己的悟性,勉强画了八成像。
“阿凝过目不忘,遁地符或许还能画出个大概,”他道,“金刚符失传已久,起笔之法与时下多数符咒天差地别,仅从残片倒推……是凑不出来的。”
她额间冷汗直冒,画符的手跟着颤抖。
“若你现在坦白,吾可以对他从轻发落。”他在她耳畔诱导。
只要她放弃这个人,他可以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少了个无关痛痒的师弟而已。
这可是男主啊……
就算师尊从轻发落,最轻也是剔了灵根赶出宗门。
洛凝面上镇定,心里欲哭无泪。
无论如何得保住萧玄奕。
金刚符便是再难,她也得咬牙画下去。
师尊既说是上古失传的符咒,那起笔便很可能同别的古传符类似。
她咬唇思考,改单指为双手同起,标准的古典符对称起势。
洛凝疯狂回忆瞥见的残符边角,在脑海中将破损一点点勾勒,一点点作于指尖符笔。
古传符之所以失传,一个是画符难,二是耗费灵力大。
双手同时起笔,同起同终,时缓时急,双手对称落笔,若有丝毫偏差,立时作废。
而成符所耗之巨,便是大乘符修也得炼去半身灵力。
她才刚刚化神。
故而明昀仙尊如此笃定。
只是他没料到,她保下萧玄奕的心竟如此坚决。
“咳、咳……”洛凝嘴角沁出血渍,经脉灵力枯竭,已是强弩之末。
偏还是不肯停下画符的手。
萧玄奕神情动容。
也愈发愧疚。
古传符一旦中断,其中灵力便全数反噬作符之人。
“够了,够了……”时序寒见她如此执拗,眼中痛意更甚,拢住她肩输送灵力,带着她手画完剩下半张符。
符咒画毕,她体力不支倒下,晕厥前还拉着他问,“如此,师尊可以放了他了吧?”
时序寒心中刺痛,有什么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