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送那对母女远去，神情变得跟圣子一般凝重，“是汲生咒。”

那孩子身上御赐金锁上刻的独有符文，并非皇室特有标识，而是吸取人寿元的隐秘恶咒。

这样的所谓赏赐已散到城中所有人手中，包括五六岁的孩童都不能幸免，整座城都“同享恩泽”。

圣子开口，“还有这里设下的淬仙阵。”

不过是逆行布下的淬仙阵。

非但不能淬炼灵息，洗涤仙脉，反而会在魔息叠加下，使人神智尽失，沦为恶鬼。

洛凝惊讶，“汲生咒遍布满城，城中又设下这样的邪阵，这是要将远安县的人全炼成傀尸吗！”

汲生咒加上逆行淬仙阵，将全城百姓性命充作燃料，燃料烧尽便炼就世上最邪恶的魔。

为避此事发生，圣子在鼓楼下研究破阵，苏兰镜则奔走劝诫众人丢掉这些下有汲生咒的邪物。

县长皱眉，“二小姐，这可是圣上御赐，你这般诬陷，若传回了京入了陛下耳，之后你也难做啊。”

“二小姐都要飞上枝头了，又何必与我等争抢这等蝇头小利？”

“就是就是……”

洛凝着急，“我没有要入宫！这也不是什么天家赐福！诸位不要被眼前金银迷了眼而枉顾性命！”

她索性直接砸了布泽司，抄起家伙把东西砸烂，“我是什么性子你们不记得吗！我为宫中所逐，皇帝根本不会因为我赏赐远安！这样说清楚路没？”

“到底要怎样才能信我啊！”

天色近晚，残阳如血，她持棍立于城门口，身后是巍巍城墙。

城头传来一声嗤笑，无量真人轻摇扇子，“我为苏二小姐作证，这样，乡亲们就信了啊。”

洛凝脸色一青，转身回望城墙，在那妖道身边，禁军统领也在。

“远安县另外几处大门都关上了吧？连只苍蝇都不许放出来。”无量真人吩咐他。

最后一处城门在她眼前慢慢阖上。

圣子匆忙赶来，“别让他关门！”

朔月之夜阴气最盛，在晨昏交界时分启阵，逆行淬仙阵的效果达到最大，便是神仙来了也改不了阵。

若远安所有城门关闭，整座城池便成了鼎炉，任凭其中真火炼狱，天翻地覆，不到生机吸尽，便不会再启。

“妖道！你要生生献祭一整座城吗！”洛凝咬牙，“皇帝再昏庸，也不能明目张胆屠杀子民，你怎敢如此！”

“苏二小姐，你又怎知我有没有圣旨？”无量真人恨恨道，“闹到这般地步我本来也不想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坏了我的好事！本来只要死圣子一个就行，但你坏了问天祭，现在就得死一城的人！”

明明大道在望，她横插一脚，他仙途不得，更没法给皇帝交代。

没了红玉珠，就算现在再挖圣子仙骨也无济于事。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在从前深埋故纸堆中，拼凑出了不传禁术，这才又有了求仙路的办法，即便希望渺茫。

老皇帝已油尽灯枯，他随便诓两句，求生意志下他不信也得信。

舍一城而得长生，他又怎会不同意。

真人站在城头俯瞰众生，“苏二小姐触怒陛下，罪犯欺君，勾结异族，通敌卖国，种种罪责，罄竹难书。她跟妖妃苏绮云一样，都是身负魔气、祸乱朝纲的妖邪！”

“陛下圣明，为了防止魔气外溢、邪物沾染无辜百姓，便只好设阵将这妖邪诛杀于此。”

之前还百般热情的同乡迅速撇开关系，“我等与这妖物并无干系啊！放我们出去！”

他们抵着城门想要外逃，被禁军拦了回来。

真人笑，“宁错杀不放过，万一沾染了魔气放出去可怎么好？要怪就怪你与苏二小姐是同乡吧。”

城门间隙收窄成缝，禁军统领站在城外看着城中混乱不堪，洛凝竭力顶着城门，“统领也要为虎作伥吗？”

“陛下所命，职责所在。”禁军统领冷锐身影消失在紧闭城门后。

城门彻底关上。

鼓楼阵法被咒语催动，淬仙阵以一种异样扭曲的方式开启。所有人身上的汲生咒开始运转，生命化作点点金芒被不断抽取，流向逆行淬仙阵。

有年老体弱的人撑不住率先晕倒在地，转眼便断了生息，人群陷入混乱。

“把之前御赐之物统统扔掉！”她竭力呼喊，“一件也不要留！”

有几人因害怕照做，但更多的是犹豫和不舍。

犹豫之间更多生机被抽离，怀有咒物之人身体迅速苍老，忽而白发，生命宛如进入加速倒计时。

慌乱之下，他们手忙脚乱将宝物丢弃，呼号哭救不绝于耳。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洛凝只觉额角一痛，有温热顺着轮廓滴下。

“妖女！”

“都是这个妖孽！”

众人的怨愤惊惧骤然有了出口，他们胡乱抛弃的御赐金银有了方向。

恶咒之物铺天盖地，越来越多的利器朝她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