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以圣子身份,偷来一刻欢愉,已是上苍垂怜。
不能再过界了。
上元灯会已至尾声,江面对岸放起烟花,划破天际,照彻长夜,绽开满天绚丽缤纷。
贵妃宫外最后一日的上元灯会,有国师筹划,终在此刻画上了完美句点。
也不知对岸陆建渊准备的烟火,有没有让苏贵妃满意。
苏太傅生前门生故吏遍天下,国师大人曾受苏父扶持,亦是他的得意门生。苏太傅慧眼识才,而他也不负所料成为朝廷栋梁,凭着出众才华能力一飞冲天,仕途通达。
其后苏太傅厌倦官场斗争,辞官隐退,可权力漩涡又岂是想退就退的?
那时国师尚入仕不久、根基未稳,若非有他相助,苏氏一家又岂能安全离京抵达安远县?
若说为报父亲桃李之德,知遇之恩,这位国师大人在阿姊入宫后,为她做的也未免太多。
一路护持,辅她登上贵妃之位铺路,这样殚精竭虑、耗费心血,就算涌泉相报也报完恩了。
满京盛世烟火,只为美人一笑。
显然,国师喜欢阿姊。
洛凝二人回到驿馆,圣子上了二楼房间,随即迅速合上门。
脸这么红,还是她今晚玩得过火了。
同样被拒之门外的,还有国师。
陆建渊吃了慕婉婉的闭门羹,脸色并不好。
一脸表白被拒的苦大愁深。
洛凝坐过去倒了杯茶,红光满面像是刚吸足了精气,两人面色一红一白,对比明晰极是精彩。
“是今晚的烟火表演,不合阿姊心意?”
“是我鲁莽了。”陆建渊摇头,“可否麻烦你替我传句话给她,帮我道个歉?”
“嗯?”
“二小姐是贵妃亲妹,你的话她一定会听。”
已被捧到这种高度,这个传话筒不当也得当了。
洛凝敲了敲门,推开苏绮云的厢房,“阿姊?”
“是阿镜啊,”慕婉婉坐于妆镜前,语气莫名沉重,“进来吧。”
“是明天就要入宫了,阿姊不高兴么?”苏兰镜立于她身后,为她摘下兰钗。
“没有。”苏绮云叹息,“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口无遮拦?”
“没有不高兴,还是没有因为入宫不高兴?”苏兰镜扶着她肩,调笑道,“总不能是因为国师的烟火吧?”
“你这丫头,”苏绮云一针见血,“是他叫你来的?”
“国师大人过意不去,叫我给你道歉来着。”苏兰镜立刻卖了他,“阿姊,他心里有你。”
苏绮云面上一红,随即伸手捂她嘴,“阿镜,你莫要胡言——”
“阿姊既不生他气,那又是为了什么难过呢?”
“没有难过。”
回到那个变态老皇帝身边,继续受虐做暗无天日的囚徒,怎么可能高兴呢。
国师的心意她又岂能不知。
最疯狂的梦里,她几度与他携手私奔,逃离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阙重宇。
可她与他注定没可能。
贸然回应只会把所有人推入深渊。
现在这样,隔三差五能见面,偶尔能收到他的来信,捎来宫外几枚春枝秋叶,就已经很好了。
苏兰镜看不明白,“可阿姊,你不快乐。”
苏绮云眼眶湿润,眼睫眨动着逼回泪意,“傻妹妹,没有的事。”
“但国师在的时候,阿姊要开心得多。”她又补充,“除了这次。”
“阿姊,”她郑重道,“别的都不重要,你高兴才是第一位的。”
“我的阿姊从前敢想敢做,天不怕地不怕一朵霸王花,是能文能武、能提刀砍地痞流氓的女中豪杰。”
“只要阿姊高兴,要将天捅破个窟窿,”苏兰镜搂住她肩,“我便也做递刀的那个。”
“傻话。”苏绮云破涕为笑,盈眶泪花散作星点而化。
“那再笑一个?”
“胆子不小,让我给你卖笑?嗯?”
“错了错了,”苏兰镜笑得停不下来,“别挠了……阿姊只会这样……痒痒痒!我错了错了快停下——”
镜外牡丹并蒂,镜中双姝绝世。
屋内笑闹成一片,外间陆建渊闻声,终于放下悬着的心。
国师展开下属送来的密信,才舒展的眉头复又皱起。
信纸阅后被丢入炭盆,火舌卷舐吞没纸张,徒留残灰湮灭眼前。
才离开不过两旬,竟要变天了。
他明日便要瞧瞧,到底是什么货色,敢这般放肆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