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不择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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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日光熹微,晓色明媚。
圣子吩咐随行弟子收拾行囊,准备提前离开远安县。
如苏兰镜所言,到了第三日,远安县守备森严铁桶一块,那时真就插翅难飞了。
“大清早的,圣子打算去哪里呀?”时序寒才开门,便见洛凝堵在门口,指间夹着明黄书帛,满脸揶揄地盯着他,言辞露骨,“亲了就跑,真要做那负心郎么?”
“你,你来做什么?”
“堵你啊,很难看出来吗?”她毫不遮掩,坦诚地令人发指,“顺便来告诉圣子一声,你这下真的跑不了了,我们皇帝陛下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打算亲自为你我赐婚呢。”
“这不,圣旨都到了。”
“你们中原的圣旨,我便是不遵又如何?”他敛眉低眼,自带威势。
“抗旨可是杀头的重罪。”洛凝眨眨眼,“会死人的。”
“届时我已归南诏,你们陛下的手伸不到那里。”圣子根本不在乎。
“那也会死人的。”洛凝面露难色,“陛下杀不了你,自然是我来当你的替死鬼啊。我当然愿意为你死,但你忍心吗?”
明知是夸大其辞的话,他还是犹豫了。
“骗你的。”洛凝满意一笑,“是陛下听闻圣子美名,很想一睹天人风姿,这才下旨请你入京。这是国师大人今早送来的旨意,我担心你昨夜辗转难眠,今早得多睡会,才替你先接了。”
如何难眠?
思及昨晚那个吻,他面上又热了起来。
“你正经些。”他恼。
“我什么也没说啊,怎么了?是圣子想到什么不正经的事了么?”
洛凝自接受了恶女人设后,一开始对着师尊的脸还有些放不开的局促,现在说这话已经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她可是苏兰镜啊,喜欢欺负圣子不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的吗?
“当然,赐婚也是肯定的。”苏兰镜把圣旨塞进他手中,“即便陛下不问,我姐姐也会赐婚的,无非是排面有多大,皇家准备的陪嫁有多少而已。无论如何都不会委屈你的。”
“……没个正形。”
时序寒无奈戳了戳她额头。
洛凝微微一顿。
这不是圣子的举动,是她每次撒泼耍赖时……属于师尊的习惯。
面上后知后觉地发烫。
收拾妥当后,苏家姐妹、圣子,还有国师启程回京。
以及被强取豪夺未遂的萧玄奕,喻谦光作为苏兰镜的护卫随行。
“阿姊,为什么要带他?”苏兰镜指着萧玄奕,“断肠散已解,我也不会再去折腾他了。”
“你也知道你耽误人家啊,”苏贵妃捏了捏她鼻尖,“被你这么一闹,人家以后还怎么在远安县立足?断肠散余毒未清,还是京城里好好调养下。过段时间,阿姊有机会给他在朝廷谋个闲差,也算是弥补。”
“嗯,阿姊想得这么周到,”苏兰镜眼珠一转,“就是不知道国师大人会不会多想——”
“臭丫头,还不是给你擦屁股——”
马车狭窄,姐妹二人笑着闹作一块。
“嘶……”苏贵妃轻声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我没用力啊?”洛凝撩开苏绮云衣袖检查,“这……这些淤青和伤口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女主啊!慕婉婉到底拿的什么剧本?
“没什么,你别瞎操心。”贵妃假装无事般收回手。
“阿姊,是谁伤的你?”
“阿镜,你别管。”她撩开车帘向外看,轻柔声音吹散在风里,“反正,我也早就习惯了。”
密密麻麻的淤青,层叠交错的鞭痕,一看就是经年累月形成。
还有谁能让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习惯这样的殴打凌虐?
皇后早逝,太后去世多年,贵妃独占恩宠,一人之下而已。
除了那一人,谁还能肆意折辱搓磨贵妃?
“那老头欺负你?”洛凝噌一下火气就上来了。
“阿镜,慎言。”慕婉婉捂她嘴,“隔墙有耳。”
皇帝已至暮年,身体每况愈下,对朝堂的掌控也大不如前,有些心怀妄念的虎狼之臣,想要再压也是力不从心。
更叫他恼火的是,便是对着怎样妖娆妩媚的美人,他都再难一展雄风。
沉疴隐疾逐渐拖垮他的意志,权势顶端之人最忌讳的失控感被无限放大。
而这些不为人知的恶欲情绪需要一个出口。
苏绮云,是最上佳的人选。
温柔良善、体贴入微,大方得体,又能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看懂帝王每一个眼神的含义。
苏父曾是位极严厉的帝师,压了皇帝大半辈子,从皇子夺嫡到君临天下,这位君王活在苏父的阴影下,耗尽半生都没能走出来。
天家无情,若不严苛,怎能保住东宫之位?
九五至尊,若不厉肃,如何守住江山社稷?
即便苏父死了,皇帝高兴了一阵后,却面临更巨大的空虚。
苏太傅便是死了还是会深深影响到他,这个认知让天下之主懊恼至极。
可苏太傅留下了两个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他的女儿,不就是最好的发泄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