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把自己当傻子看了。她看了看马,又看了看他,满脸的无语,“我怎么就捡不到?”
对方懒得再和她多说一句,干脆直接拉动缰绳,径直往马厩走去。
“等等,你现在还不能进去!”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臂,用眼神示意道,“我在这儿守了半天,见到那女人派了人过来,呆了半晌也没走,约莫是来蹲你的。”
“他们人多势众,你这一去恐怕会凶多吉少。”她眸光清浅,脸蛋上稚气未脱,声线里却透着与年纪不符的老成,“先按兵不动,把他们晾上一晾再说。”
萧烬墨睫羽低垂,目光如利刃般刺在她搭来的手上。他讨厌与旁人肢体接触,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厌恶,一字一顿地警告道:"撒、开。"
话音刚落,气氛一时间陷入凝滞。
马不适时地在二人背后打了个响鼻。她瞪圆了眼睛,如雷击一般钉在了原地。等到她彻底回过神来,甩手的动作又快又狠,活像是碰到了什么腌臜物什。
苍了天了,这是要冤死她了!李月角内心愤然,恨不得原地剖开一颗心,恳请各位苍天神明都过来评评理,以证自己清白。
“谁要碰你?”
女童两眼一翻,径直转过身子,气得再也不看他。
这会倒有几分符合年纪的姿态。
少年才不管她闹了脾气,挑个位置下去栓紧了马绳,视线方才悠悠看了过去。
不知何时,马厩变得空荡荡起来,里头的厮役们一个个没了踪影,只有侯府的一帮人还围在外头没走。那领头之人眉头紧锁,终是咬牙踏了进去。他才刚迈进半步,靴底就沾上了粪渍污秽,暗自叫骂不绝。
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料槽的旁边,一股腐臭猛然窜入鼻腔,呛得他一个趔趄,险些岔了气。
“真是晦气!”
那人再也端不住架子,慌忙用袖口掩住口鼻,跌撞着冲出厩门,宛似逃难一般跑了出来,“你们赶紧按照夫人的吩咐,把药快快下了!”
众人得了令,却个个面如苦瓜,走得极为不情愿。他们磨磨蹭蹭地挪向了料槽,把袖中藏的药粉抖落进草料中,那人的目光一直盯着,直到最后一撮药粉消融在草料间。
他招手让大家都出来,忽地抬脚踹翻了边上的水桶,冷水泼溅在众人靴面上,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他目光阴沉,“都把嘴缝严实了——今儿这马厩,咱侯府的人压根就没见过,听明白了么?”
眼瞅着鞋袜进水,侯府的一帮人各个都愣在原地,唯有鞋面上流下污水,在地面印了一圈污渍,像是要把不干净的都留在此地。
他们胡乱将药粉搅进喂马的草料,眼神飘忽躲闪,浑不管这掺了药的饲料会不会被别家的马误食,只顾着点头称是。
那侯府管事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还算识相”。说罢,他像是怕沾了秽气似的,拎起锦袍下摆,踮着脚尖绕过污泥往外走。
众人顿时如蒙大赦,你推我搡,乱哄哄挤出了马厩,倒像是刚办完了一趟寻常差事,脸上竟寻不出半分愧色。
两人沉默地看完了这么一出戏。萧烬墨却表现得并不意外,仿佛他早已预见这样的情况。
“这就是你拦我的原因?”
能够想出这种背地阴人的损招,恐怕也只有那个女人了。少年的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眼底尽是麻木。余光瞥见到他“腾”地站起身子,一双冰冷的眸子撇向了那名自始至终都缄默不言的女童,“一群蠢货而已,连个手段都不会藏。”
这马厩里栓的可不止侯府的马,还有别家公府的马也放置在此,如今全都混着毒料吃下肚去,明摆着是要一锅端了的样子。李月角摇了摇头,缓缓道:“不见得会如此简单。”
她抬了抬下巴,直指向那匹气势不凡的宝驹,“那匹马可是你爹亲自挑给萧灼然的,那帮人竟也敢对它动手?”
萧烬墨听到了她这一番话,也难得跟着沉默下来,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匹马,神情不明。
李月角指尖一顿,忽然抬眼:“仔细想想,若真要下毒,何不选在四周无人的时候?偏要挑这人来人往的时辰,还特意让那群蠢货穿着侯府的衣服招摇过市。”
“可那女人她既敢派来,想必不会不知道。”李月角垂眸沉思,小巧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臂上轻叩,“……会不会是她故意暴露行踪的?”
“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看见,侯府的马也吃了有毒的草料。届时事发,她也大可以栽赃给这群替罪羊的头上,哪怕被人反咬一口,也没人会相信这天底下还有亲娘害亲儿的道理。”
“更何况……”她的声音陡然转轻,“像她这种靠着儿子才坐稳的继室之位。若真伤了萧灼然,岂不动摇了她的命根子?这些年处心积虑的谋划岂不成了笑话。”
萧烬墨顺势接下她的话茬,“所以,那女人必然还有后手。”
“不错。”李月角点了点头,“至于这后手……难不成,那马已经提前服过解药了?”
少年眉头忽地一松,“那倒没有,这畜牲半日未曾进食了。”
“萧灼然一心为了能压胜于我,今日都在拿它作训练。你和你爹进场的那会工夫,这畜牲才被牵回了马厩。”他眼中并无半点怜悯之色,嘴角却扯出个微讽的弧度,“我这位好弟弟啊……当真是怕极了我赢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