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戳破了心事。
李月角闻言一愣,指尖无意识地紧扣起来。她迅速撇开目光,选择避而不谈。
萧烬墨定定地凝视着她,眼神凌厉,犹如一只窥伺猎物的凶猛鹰隼,将女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瞧见她一副如鲠在喉的样子,他脸色紧绷,很快收敛了视线,遂后影子晃动,沉默地退了半步。
“罢了。”
打破了漫长的死寂,男人将情绪压抑到极致,落下的话音不带一丝温度。
李月角眼睁睁看着他一脸淡定地褪去衣裳,好似今夜不达目的,他决不肯罢休。
“你作甚?”
她不由得捏紧了裙角边,眼神充满了警惕。萧烬墨斜睨了她一眼,解开了腰带,随手一扔。他斯条慢理地说道:“本将困了,麻烦李大人让让。”
李月角自然是不可能让的。她的身子甚至都没动弹过一下。
厢房只有一张床。
难不成……真要让她和这瘟神同床共枕不成?
李月角狐疑道:“你真的困了?”
萧烬墨像是耗尽了全部的耐心,他冷下脸色,一言不发便上了手,将她整个横抱起,不轻不重地挪到床榻一角。
身子蓦然腾空,李月角顿觉眼前一花,慌忙搂紧了对方的脖子,口中低呼不止。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萧烬墨已然闻着她发顶的香味,丢下一句:“今夜不议事。”
“若李大人实在难耐,我也不介意陪你玩玩。”
锁芳阁的夜晚一向不正经。
他眼神玩味,有意无意地暗示着她,似是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李月角不接招。
她冷声道:“要睡就睡。休得胡言。”
夜色浓重,阁中声音渐熄,万籁俱寂。
李月角宛如挺尸一般,直挺挺地躺在了床榻的一侧。
她双目圆瞪,听着床榻另一侧趋于平缓的呼吸,不由愣怔起来。
隔壁睡得正香。
她呼出浊气,思绪纷杂,不免暗自腹诽:这人怎么就这么放心自己,就不怕她偷袭么?
不过,这也确是难得逃跑的机会。李月角权衡一二,索性一鼓作气,摸着黑,悄悄地翻身下了床。
然而连鞋子都没穿进一只,背后忽然投下一片黑影。
原本熟睡的男人却在此时骤然出声:
“深更半夜的,李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身后之人冷不丁开口,语调中夹杂着一丝困倦的慵懒。
李月角闻言,顿时身子一僵,心生骇然。
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却见萧烬墨不知何时就醒了过来,目光炯炯,正一瞬不瞬地凝着自己。
李月角罕见地绷紧了脸色,只道:“如厕。”
“呵。”这话孰真孰假,萧烬墨也不屑戳破。他斜眼观望,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却是洞悉她的心思。他幽幽道:“你这般鲁莽行事,就算胆子再大,做事也得考虑后果。”
萧烬墨一手将她扯了回来,“别忘了,这里是洛阳,不是你的校正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月角由着他威胁,缓缓叹了口气,“你我立场不同,我却知道了你太多事。你不能放我走,我也能理解。”
萧烬墨却急急打断了她,语气绝称不上平静:“你知道什么!”
他加快了语速,情绪翻涌,似要替自己辩解一二。
李月角不与他多作口舌之争,“如今世道纷争,将军就算手握兵符又如何?齐之远并非和你一条心。”
“你来此地,想必是要借洛阳之手,去拉拢其他势力。”她索性把话摊开了说,“可你的旧部似乎被人迷了心智,使得你耽搁于此地。”
“若不搞清这背后之人的来历,你焉能睡得着?”
她言语犀利,眸光坚毅,仿佛变回了那个在朝堂之上针砭时弊的校正官。
“我又怎会信你睡得着?”
耳边飘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嘲讽,“你总不能靠着他手底下养的那些人去斗吧?”
萧烬墨听闻此话,久久不语。
“不错。”他眼神微暗,敛了几分情绪,“李大人还算通透。”
“不过,本将尚有一事不明。”他话音一转,单刀直入,“还请李大人为我解惑。”
李月角侧目望去,一时瞧不清他的表情。
“请讲。”
萧烬墨眼眸微抬,视线如寒芒般锐利:
“——李大人当真效忠天子?”
此话一出,厢房当即陷入了死寂。
寒冬深夜,黑暗如同化不开的浓稠,其中裹挟着万千生灵。
李月角冷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男人却是一笑,缓缓道:“……你忠的那位天子,可不见得把你放在眼里。”
“他老人家金口玉言,把一句‘京城校正官已死’说得煞有介事,”他眸光浅淡,其言句句彰显着无情,“李大人的价值,于他而言,恐怕都抵不上一个齐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