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连累巡溟官,夜久迅速移动至僻静处、以避人耳目。
然而,他才刚站定,五道银白身影便无声无息地落在四周,将他围住。
是「天马之徽」,在双月之丘里,夜久见过这些人:她们身披银甲,长弓与剑交错于背,看上去勇猛英武;而为首的女子更是周身流光浮动,气势非凡。
夜久心里顿感不妙,全身肌肉紧绷,随时都能瞬起杀意,但还是做出温和有礼的模样,“淡月团长,您来这里,有何贵干?”
淡月抬手,示意同伴们退后,“我们来这里找辰骨巡溟官。你……我见过,是他的朋友吧?他现在人呢?”
……原来不是来抓我的。
夜久里松了口气,却又很疑惑:守垩原的处理人里,淡月确实算得上与群青关系尚可的,但他们平日并不往来,今天这么全体出动,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巡溟官此刻正忙,若有急事,不妨直接告诉我吧。”
淡月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那双浅色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还是需要寻得他本人。”她微微摇头,“也罢,就在这里等吧。”
“……”
就这样,夜久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面对着同样静默的几人。
虽然从气质上看,淡月和群青有几分相似,都是寡言少语的类型,但夜久却觉得他们天差地别——群青只是单纯地性格孤僻、故意不想好好交流,就算偶尔显得欠揍,却并不会给人压迫感;而淡月……就完全不是这样了,气势清冷疏远,又威严凛然,如雪山之巅的神女。
就算夜久对她很好奇,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好贸然搭话。
反倒是淡月先开了口,“自从他来了守垩原,就一直封闭自己,除了任务外,甚少与同族往来……你们既然一起行动,想必,你对他而言是特别之人。”
她的话,夜久虽然深以为然,但还是不免心花怒放,“嗯,还好,我们只是比较有共同语言。其实,我听也他说过你们瓦尔基里的事,今日一见,果然是英姿飒爽。”
淡月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过头,并不在意他的评价。
没多久后,群青就赶到了。
短暂交流过后,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妙。
夜久眉毛扭成一团,拳头咯吱作响,小声质问群青,“因为你弄到了火神花、救了黑疫病人,所以神殿判定你干涉人世、要抓你去坐牢?这不至于吧?”
群青安抚他,“倒也没这么严重,只是过去问讯罢了。”
“骗人,要真是这样,她们怎么五个人一起来?分明就是……”
群青叹了口气,一把捏住夜久脸颊,轻轻一扯,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你留在这里,考察队有什么发现就告诉我。”
夜久有些生气,一把拍开他的手,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勉强听从,“那…..你自己小心点,实在不行就联系我,大、大不了我接应你越狱!”
群青哭笑不得,“你想得也太远了。”
说罢,他转向淡月,正色微微颔首,“走吧。”
-
就这样,群青和淡月一行人离开。
他们前往了守垩原最大、也是最重要的神殿,望日神殿。
和其余神殿皆不同,它不位于任何人族国家,也不对外开放,而是独自屹立于公海中的某座岛屿,唯有被允许者方能踏入——它的外型类似古代城邦,无数玄武石砖累积成城墙,中心的神殿形如方塔,反射着来自天空的耀眼日光。
降落在城墙上后,他们穿过交错的连廊,一路吸引了许多祭司的注视。最终,在最里面的大殿里,他们见到了神殿系统的主要负责人,雅明——他是老者的模样,性格也极为古板、遵循教条,而且啰嗦起来没完没了,因此群青一直没什么好印象。
在场的还有天槲,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
雅明目光深沉,语气冗长缓慢,却带着压迫,开口便是不容置疑的质问,“辰骨,天槲,你们可知错?”
“晚辈不知。”
“人世沉浮,各循其道,是非纷乱,本难自洽。神族持天地之权,唯能见证,而不可干涉,方能维持公平。你们二人又不是第一天来守垩原,既然知道规定,为何要执意介入黑疫之事?甚至还不惜窃取神殿的情报?”
虽然群青心里不屑,却也觉得没必要冲突,不如直接认个错、也好早点结束此事离开回卡洛图耶。
然而天槲却不这么想,大声辩解起来。
“什么,难道你想说,我们要放任他们死去吗?确实,面对公共事件,我们难免会带上所处视角而有所偏颇、造成不公。因此,被绝对禁止参与政治事件,也是情理之中。但是!黑疫与战争不同!它并不挑选受害者、也不被地域所限,而是会让所有人都深受其害……既然如此,就算我们介入,又是违反了何种“公平”呢?”
听着天槲的质问,雅明冷笑一声,“路兰地震,我们之中的两人曾伸出援手,换来的却是责难与憎恨。天槲,你以为公平真的是这么容易实现的吗?”
天槲上前一步,大声反驳道,“那两人明知替米明泽国君打开山坝,会导致晨河下游被淹,却因为贪图钱财,所以视而不见,这才惹得民愤!这种事明明是我们的过错,如今却以此为理由,对黑疫袖手旁观,岂不是推卸责任?”
“幼稚小儿,天灾乃自然之数,岂非我们能改变的?”
“正是因为大多数我们无法改变,所以遇到了人力能及的、譬如黑疫一类,才更要倾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