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姝来为母亲扫墓。
尹氏横死的消息几日前尹姝便知晓了。
不过又怕影姝感应出来,她不作任何表示,仍如往常。
带上母亲生前最爱的牡丹,摆在母亲的碑前,尹姝静默地蹲下来,却于心中生起一阵难言。
好一阵后,她才轻声地讲:“母亲,尹随之死了。”
尹姝叹出口气,隔了好久,才颤着声音哽咽道:“今年的牡丹也开得很好,你看见了吗?”
有泪水落下来,落到尹姝的手背上。
随之这个名字。尹姝已经好久没有讲出口了。
尹氏配不上这个名。
她突然有些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更低地低下头去,跪在了母亲的碑前。
母亲逝去的那夜,是个风雨夜。
风声吹着门响,雨点打湿窗柩。
尹姝哭得没有了声音,终于在母亲快要落气前,尹随之赶了过来。
以往的随之是妻子对夫君的爱称,那夜的随之却成为母亲的泪和心间的刺。
她躺在床上,等着尹随之来。
终于见得他,他却躲得不敢瞧自己,她落下泪来,只有一句话:
“尹随之,你负了我。别负我们的女儿。”
可是连母亲的遗言,尹随之也没能做到。
尹姝隐忍着落泪,却又惶恐被天上的母亲看见,担忧她。
胸腔间有一团气久久不能化开。
是父母的过往,是儿时与母亲共处时的甜蜜,是欢笑,是悲,是恨,是迷茫。
一声闷雷,响在云边。
然后下起雨。
天空也大哭起来。
·
一只黄狗走入了门内,向着乐央摇尾乞食。
乐央看到它,脏脏的绒毛下面有一双可怜的眼睛。
她跑进厨房,想也没想,拿起一碗今日午间要吃的鸡肉便往门边跑去。
大黄狗见她过来,耳朵立起来,鼻子耸动间更加卖力地摇尾。
乐央气喘吁吁地跑到它面前,蹲下身体,将碗递给它,道:“吃吧!”
那黄狗却不应,只是舔一下嘴,然后便转身迈开步子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乐央。
乐央看着它的动作,不过一会儿便反应过来,她站起身,拿起碗,问道:“你是要我跟着你走吗?”
黄狗哼哼两声,越发往前跑去。
等到乐央跟着追上来,追进了一条暗道。
她见得那只黄狗蹲坐在一人的身边,不断回头看向乐央。
那人倚靠着墙,无力地闭着眼睛。
差不多与乐央相近的年岁。
还是小孩一个,却已是饿得面黄肌瘦。
乐央走过去,看看黄狗,又看看那个小孩。
她蹲下身来,将碗递给他。
不知是鸡肉的香气感染了他,还是黄狗一下下舔舐他的手心起了作用。
男孩睁开了眼睛,看见乐央手中的鸡肉,咽了口口水。
却无力气抬手接过碗,只能微微侧头又看向乐央。
那双眼睛与黄狗看向她的眼睛一样,亮亮的,又可怜巴巴。
乐央微微蹙眉,转而伸出手拿起碗中的鸡肉喂到男孩的嘴边。
她有些心急,生怕这同龄大的小孩死去,忙说道:“你张嘴,我喂你,你快吃!好吃!”
男孩感激地看向她,眼眶红了。
他随即张开了嘴,吃下了乐央喂来的鸡肉。
略微咀嚼几下,便吞下了肚子。
也许连鸡肉的滋味是如何都不知,但他只顾一口一口地吃。
那双眼睛在喂完半碗鸡肉后终于多了些生气儿。
始终盯着乐央,慢慢浸出泪花。
乐央轻声问:“你好点了吗?”
男孩点头。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同大姝看向姐姐时有些像。
喂到剩下一块,男孩不再吃,而是低头看向旁边的黄狗。
乐央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而将最后一块鸡肉喂给了大黄。
然后,她对男孩道:“走,我扶你回我家去,我爷爷是郎中,一定能治好你!”
“你还能站起来否?”说完,乐央才想到自己说了句多余的话。
她有些懊恼,忙又俯下身,越过男孩的肩膀,靠着自己的力气搀扶起她,随后一步步往家走去。
推开门,乐央便急忙喊道:“爷爷!爷爷!这个人快死了!你快来看看!”
吴药从屋内快步走出来,看到了门边的两人一狗,急忙上前查看,随后便抱起男孩进了屋。
黄狗怯生生地始终停在门口,还是乐央不断嘬嘬嘬地拿食物引它,才进得了门。
吴药诊断完出来,才告知担心的众人道:“只是饿太久了,咱瞧着没什么大碍,好生疗养着,过段时日就没事了。”
这时才转头问乐央道:“小乐央,你在哪儿捡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