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试试看啊。”
雷伯恩眼里仿佛着了团火,变成了连自己都害怕的颜色,无数血蝙蝠声势浩大地云集在他身侧。
阿尔文眯起眼,以一种近乎观赏的姿态望着这一幕的发生。
传言魔鬼都隐藏在十字架下,雷伯恩背后,一枚遮天蔽日的血红十字架拔地而起,碎石滚滚落下,震得地面生灵俱颤,气消胆夺,每一个不起眼的石块,落在一只血族身上都是一场地动山摇。
凯邦迪克家族以绝对的十字压制,世代将其他氏族镇压在族谱之下,吸血鬼畏惧十字架,可沾了高阶吸血鬼精血的十字架却能够持续为使用者汲取力量,吞噬千里外的一切。
糟了!
赫德森胸口沸腾得要炸,小臂上赤红的标识警告着他大事不妙。
艾萨克奋力扑向雷伯恩,可是为时已晚,雷伯恩划破了胳膊,血液滴落,即将碰到十字——
千钧一发之际,一块飞旋的血石腾空接住那滴宝贵的精血,完美融进了自身。紧接着,两条半人粗的巨蟒袭夺而出,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看戏的阿尔文,毒液喷溅,准确无误地射中了每个拜得维托的手下。
局势一夕反转,艾萨克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护至身后。
“雷伯恩,看着我。”冷沦靳捧住雷伯恩的脸,见一双紫色的眼睛变成了嗜血红,一口气要断在这儿,“阿南,抬头看看我,醒醒……我在这里,冷沦在这里,不怕……”
雷伯恩一身灰黑,满身死人的味道,一时竟不好判断哪里伤着了,又伤到哪种程度。
“雷伯恩,你给我个准话……我在这里,阿南,你看看我……”
这几句话仿佛有种魔力,像一条由看不见的引力编织的细线,缓缓把一个陷入癔症的人牵了回来。
不远处刀光剑影,雷伯恩木偶人一样盯着冷沦靳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头瞅了瞅手心,把上面的血全抹到了冷沦靳身上,微微一笑:“这么点血,我还是能克制住的。”
冷沦靳心都要裂了,抓住他的手,把人死死搂进怀里。
阿尔文此行的目标单一而明确,不久后有九都和长老会帮衬,不欲恋战,趁弗莱明不备,收手离开。
第七氏族出面看了谁的面子,众人心底有数,艾萨克一言不发,冷沦靳那边又……肖故只好稍作整理,跟弗莱明对接。
“你是要吓死我……怎么,后悔拒绝我的表白要毁灭世界?”冷沦靳罕见地开了个玩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家族之力都用出来了,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雷伯恩不吭声,下意识往身上摸。
冷沦靳装无知:“怎么这么急躁,斯文和贞洁都不要了?”
雷伯恩挣开他:“你回去吧。”
冷沦靳看着他慢慢恢复正常的眼睛,上面缠满了血丝,给雷伯恩平添了一丝颓废和破碎,即使知道这个人在短时间内又重建了理智,也叫他不能放手。
冷沦靳握住雷伯恩胳膊肘,语气不自觉加重:“去哪儿?”
那片沦为焦土的废墟,随时有意外发生,一枚纽扣比他自己还重要?
“你疯了,除非你想用骨头当补品!”
这一声,把其余人的注意力全喊了过来。
雷伯恩回了头,微微翘起了一点嘴角,在寒冬腊月、焦糊成片的废土中,竟意外得真诚。
“回去吧。”
冷沦靳不由自主地想:以前那么多日子,你从不向我示好、示弱,现在来剜我的心,我真恨不得……把你拖过来打一顿。
臆想中要挨揍的人听不见这番腹语,轻轻打开了冷沦靳的手。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冷沦靳觉得他碰到的不是一片柔软的面料,而是连皮带筋刮掉的一块肉,血淋淋的骨头架子露出来,那个人面不改色地从旁经过,仿佛掉下来的东西不是自己身上的一样。
他时常感到,雷伯恩像厄舍一样,永无安宁的心中深藏着某个令他窒息的秘密,而经年累月的设计与布局,是他无能为力的自救,正拼命积蓄着勇气,想要揭开那会要了他命的秘密。曾经他的努力与苦心那么行之有效,如今却又急又燥,好像明天就将死去,要在今天卸下灵魂的重负。
大概“意外”和“明天”走得都很急,后者叫月亮挂在了梢头,故而被前者抢占了先机。
废墟中幸存的几根树干,摇摇欲坠,随着一阵妖风,直直砸下!
冷沦靳大脑嗡鸣,心肝颤裂,眼里只剩下一个雷伯恩,心跳终止简直比搏动还容易。
鲜血和烂木皮铺天盖地,轰然的坍圮声中夹杂着“咔咔”声,不知是不是骨头断了。
“雷伯恩!”
血历1月5号,月亮在十二点下去了,魔夜走廊外,有人踩着雪水而来,轻轻一推门。
众人纷纷转头,面朝正门位置的人站起来:“首领,欢迎回来。”
来人声音含笑:“我也欢迎我自己。例行公事的话明天再说,我有点累了,叫博士来一趟,我在卧室等他。”
说话的人衣衫整洁,递给众人一个飞吻,飘然而去,覃斯立在原地,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R博士看着测量仪器上的指标,摇了摇头,低声训斥道:“你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一点担忧。”
对面的人抽着烟,满不在乎:“一个替身,有什么好担忧的。”
十分钟后,魔夜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闯入者半身带血,风尘仆仆,浑身气压很低,一言不发地朝桌上扔了个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
覃斯盯着冷沦靳怒气冲冲的背影:“是首领找的那块怀表。”
午夜一点来临,沉闷的落地钟又在打鸣,七楼的飘窗后燃着一根香烟,点烟的人神思不知飘向了何处,烧到手了才把烟屁股扔了,又不长记性地点了一根。
雷伯恩望着离开的人,回想起R博士临走时那句话。
“雷伯恩,我只是感情淡薄,不是一窍不通,你看出来他很恼火了吗?”
雷伯恩深深吸了一口烟,思考着: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两边交易,各取所需,报复的机会拿到了,损失也降到了最低,他在恼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