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这是缚网吗?”周怿有些意外。
要知道缚网这东西,旨在瓮中捉鳖,一旦布下,便要时时刻刻与术者的气脉相连,不能有分秒懈怠。张决明将整间旅馆都罩进缚网,实在大耗精力。
“嗯。”张决明应声,沉默了片刻说,“有古怪,还是谨慎些好。”
他抬起头,眼睛扫过一扇扇窗户:“周启尊被作祟,那他周围一定有什么。我有种不好的感觉,不能不防。”
怕周怿担心,张决明有话没明说——寻常的魑魅魍魉不是他对手,但若是出了什么厉害的玩意,那事情就麻烦了。
邪祟凶魔一旦厉害起来,可以不知不觉上人的身,吸人精血,害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可超生。譬如周启尊的父亲,譬如长生铃里的周怿......
张决明垂在身侧的右手动了下,掌心里倏得冒出一阵赤红火光。他又握紧拳头,将那艳烈火舌紧紧攥住。
。
黑夜越压越低,旅馆过了来客的点儿,彻底安静下来。
白雨星总算能捶着老腰上楼。他打开房门,摸索开灯,灯一亮他就愣了:“这人是一直没醒吗?”
白雨星走到周启尊床边,皱着脸挠头。再怎么说,周启尊这一觉也睡得够久了,难不成还要一觉到天亮?
“尊儿,尊儿?”白雨星伸手戳了下周启尊胳膊,“别睡了,再睡晚上怎么弄?又昼夜颠倒?起来吃点东西,小姑在厨房给你烙馅饼呢。”
周启尊仍毫无反应。
“......尊儿?”白雨星更用力地搡了周启尊几下,甚至薅周启尊的胳膊要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然而......都白费。人照样睡得高枕无忧。
“你......”白雨星瞪着周启尊,不得不摸了下周启尊的额头,奇怪地嘀咕道,“体温正常啊,这人怎么就叫不醒呢......”
白雨星仔细看周启尊,放弃了用凉水泼周启尊的想法,他扭身下楼,跑去找小姑:“小姑,人叫不醒啊。”
“还睡着呢?”
小姑一盘子馅饼刚出锅,喷香喷香,正想端给周启尊压肚子,一听这话愣了愣,只能先给馅饼放榆木桌子上:“这都几点了还睡,这孩子怎么了?”
“他前些天都没睡好,今天也不太舒服。”白雨星还是觉得稀奇,“但也不能这么睡啊?睡得特别死,拽都拽不动。”
小姑皱了皱眉,索性罢了。她叹口气:“算了,他要睡就让他睡吧。能一口气睡饱了更好。”
“行吧。”白雨星低头瞅桌上的馅饼,“就是可惜了这大盘子馅饼。”
“你吃呗。”小姑笑起来。
“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白雨星揉揉肚子,他晚饭吃得可不少。
这饼薄皮大馅儿,刚烙出来,皮儿上那层油光还晶晶亮呢,正是最好吃的时候,若是放冷了,明早再回锅,那滋味可要大打折扣。
“要不你送楼上吧。”小姑忽然想起来,“楼上第一间,住的一个女的,带着孩子。”
大概是因为自个儿的经历,小姑虽然不清楚徐春萍和陈鸣的破事,但看徐春萍一个女人带孩子住,就忍不住想贴补她:“她今晚上没要餐,就刚才下来买了包泡面......”
小姑:“泡面那玩意根本不能当饭吃,馅饼送给她吧。就说是老板娘送的,不要钱。”
“成。”白雨星点头。
于是,白雨星端起馅饼上楼,敲响了徐春萍的门。
敲门三下算一次。白雨星一连敲了三次,三个三下,徐春萍才总算把门打开。
屋里逼仄,没开灯,但并非黑咕隆咚,还是有光的。是电视的光。
不过电视虽有影像,却调了静音,不知道放着什么,那光线灰扑扑,黯淡得诡异。
“你好,我们老板娘送的饼。”白雨星说。
“我没要吃的。”徐春萍瞪着白雨星。
白雨星不乐意和她对上视线,他早就觉得这女的神经不正常,但还是得笑着说:“这是免费送的,不要钱。”
徐春萍顿了顿,接过白雨星手上的馅饼:“谢谢。”
白雨星:“不客气。我帮你关门。”
关门时,白雨星正好侧过身,不经意从门缝看见——
电视里,贞子正悄无声息地从井口爬出来。
对面床上躺着熟睡的孩子,他小小的身体窝进厚重的棉被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儿,鬼片的光影阴冷苍白,变换着打在这细嫩的小脸上。
白雨星倒抽一口气,登时生出一身恶寒。
他赶紧给门关死,忍不住抖擞肩膀,心说:“这女人果然是个神经病。”
。
屋内,徐春萍将馅饼放在桌上。桌边还有一碗泡面。泡面泡胀了,将碗撑得满满当当。
屋顶突然发出一阵阵细小的声响,几块大白墙皮掉下来,掉到馅饼上,掉进泡面碗里,溅起冷却的油汤。
床上原本熟睡的孩子也被墙皮砸到脸。他张开嘴,哇得一声哭起来。
墙皮还在一块接一块往下掉,掉到最后,孩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床满地全是白灰。
电视忽然一阵闪灭,惨白的光像虚弱的闪电,一晃一晃地抽打屋内的空气。
徐春萍一直站在原地不动,被点了穴一般。突然,她仰起头,看见屋顶那大白掉完,露出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爪印!
像是猛兽的爪子,又像畸形的人手。五根爪指又细又长,仿佛很用力地扒在屋顶上!
徐春萍保持着扬头的姿势,眼睛紧紧盯着爪印,嘴唇不住颤抖,她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在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里,她就用那阴冷纤细的声音,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
。
第二天一早周启尊从床上起来,被自己给吓着了。
被吓着的还有白雨星和小姑。
“你居然一口气睡了十六个小时......不,十六小时零三十多分钟。”白雨星瞪着桌上狼吞虎咽的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才好。
“你睡那么长时间,头不疼吗?”小姑将一碟刚出笼的肉包子放在周启尊跟前。
周启尊抓只包子往嘴里塞,被烫得厉害,边吸气边啃。
“慢点吃,烫。没人和你抢。”小姑又给他倒了杯水。
“头不疼,睡得特别好,神清气爽。”周启尊扬头给水灌干净,“就是饿得不行,前胸贴后背了。”
“那你多吃点。”小姑笑笑,“后头还有小酥饼,我去拿。”她说着又去厨房给周启尊加餐。
“你真没事?”白雨星观察周启尊的脸,瞧这人睡饱了,果然面色红润,眼底的黑眼圈都淡去不少。
“嗯。”周启尊点点头,“不过这一觉睡得真邪乎......我还从没这么睡过觉。”
“那可不是,简直不可思议。”白雨星也捏个包子吃,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死活都叫不醒,要不是你呼吸平稳,体温正常,我都要怀疑你晕死了。”
白雨星:“说真的,你今天早上要是还不醒,我指定用彭叔的小三轮给你搬县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