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那笛声没有将两人分开，直到跪倒一名紫袍的老者面前，他们都紧贴着对方的胳膊。

那老者须发尽数白了。

跪在他的腰际之前，决明的视线使劲扫过他的脸孔，看见他嘴角噙着一个目中无人的笑容。

“双生蛊！”旁边有个殷勤的声音兴奋道，“不愧是长老，族里已经好多年没有炼出双生蛊了！这下，终于有个对手可以治治那圣女渡月了吧！”

决明闻言，心中顿时犹如被一盆凉水泼下来。

巫蛊一族竟拿活人炼蛊！

不过……决明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朝渔之那边看一眼，小渔这不是个分身吗？

“毒蛊之间情况不一样，无法轻易下判断，”那老者虽然自得，但还是谨慎道，“双生蛊难得，即使同样是玄黄石隨喂养，也不是什么蛊都能炼成渡月那种程度。”

“长老说的是，还是属下心急了，长老高瞻远瞩，非我等所能及。”

那长老却轻嗤一声，揶揄道：“把你在人间腌入味儿的那套马屁收一收，我不爱吃这套。”他说，“带回去给大长老看看吧，有了点成果，这下，项目的研究经费应该就好拨下来了。”

他说完，便转了身。

渡月竟然就是巫蛊族培育的人蛊。

决明还没有开始消化自己刚得到的消息，就被那道变幻莫测的笛声再次牵引，仿佛被吊绳吊起来似的，腿脚都不受自己控制，就这么一瘸一拐地晃悠着跟上了老者，一路朝浓荫处而去。

踏过一路的枝繁叶茂，笛声逐渐指引着他们走近了一片湖泊，湖泊的尽头处坐落着数百座吊脚楼。

决明心中的震撼无法溢于言表，只能在心里偷偷地压下心绪。

这便是大乘修为的妖道圣女渡月的诞生地了，他想。

越往里走，周围的湿气就越是浓重，他和渔之被同一条小船托载，平稳地漂进了安静得有些吓人的吊脚楼群中。

湖水看起来很浅，哪怕划到了胡中心，也依旧漂浮着许多水草，忽然船底缠上了什么，渔之没站稳，小幅度地晃了一下，又迅猛地弹了回来。

决明被她这个动静惊到，还以为她恢复意识了，但是再仔细看看眼睛，依旧是空洞洞的一团黑，不禁有些着急。

又再往方才被缠住的那块地方望去，这一看不得了，决明才发现，那哪是水草啊，底下那团妖娆曲折的水草里居然隐约能看见几十只鼓动眼珠子！

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缩了缩，但是下一秒，水底下的一只眼睛好像发现了他的动作似的骤然升高，从水下直立了起来，直直地盯着他的面孔，好似马上就要将他吞吃殆尽。

决明和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就这么相互对视。

他没冲动地做出什么动作，愣是僵硬地坚持了十几秒，几乎就要冒出冷汗来。

那前方的老者才总算回头，脚底轻抬，以某种特定的节奏踏了踏水面，将那灵智超群的水蛇安抚了下去。

渔之还是没什么反应，这个分身似乎已经完完全全被操控了，也不知道林府的本体情况如何，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专注解决眼前的危机为好，他定了定心神，顺应着老者的笛声走入了吊脚楼中。

上了楼才发现，这楼群中并非没有人，只是比较少，而且不怎么动弹，似乎是因为巫蛊族豢养的毒物都对声音、动作这类指令特别敏感。

嘎吱——

他不小心踩到一块不太结实的木板，几条看上去就绝非善类的蟒蛇就直起了身子，发出嘶嘶的吐气声。

老者的笛声节奏再次悠扬了起来，他有预感要到了，得在被关进某个蛊盅或者牢笼之前做出行动，他想。

可惜清心咒对笛声不管用。

两人被带入了一个没有门窗的小楼前，这里是楼群的深处，一眼就能够预见，如果被关在这里将会是怎样的暗无天日。

身在仙门时头破血流地撞击禁制的记忆汹涌而来，决明呼吸一滞，心脏重重地往下沉，仿佛又回到了最无助的时候。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几人的后方忽然出现一股巨力，啪地一下，就将那小楼的栏杆打裂了开来。

“什么人！”老者怒喝一声，回头恶狠狠地瞪向来人。

笛声被打断了。

“趁现在！”

决明猛然听见神识里出现这句话，转头看向渔之，见她二话不说就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一翻身往河水里跳去。

而方才在小楼前来势汹汹的那人，已经和老者打在了一块。

“说了多少次了，巫蛊圣地没有你女儿的影子！”那老者吼道。

却听另一位是个女声，数次长鞭落地之后更是盛气凌人：“狗屁圣地！拘了人还不敢承认！鬼知道你们到底在养什么东西！今天我不掀开这里看看你们的腌臜，还当我合欢宗好欺负？”

“圣地就是圣地！不是你可以随意闯入的地方！合欢宗若不服气，来找圣女便是！做什么在这里强词夺理！”

“少废话！”那女人一句暴喝，“没了圣女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别在这里装什么门神，把你们大长老给我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