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司的教本都是官府统一发放的,如果这一份被放置了咒印,那么其他的教本应当也有。”渔之严肃道。
“那秦家的书屋……”
“秦老婆子那儿的教本基本都是我看着进货的,她根本没机会在上面做手脚。”渔之很显然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怎么会……”罗伊娘恍惚道,“静安司应当是护佑凡人的地方啊。”
决明扫了一眼罗伊娘的脸色,她整个人都颓靡了下来,散发出一股失魂落魄的气息,有些于心不忍。
但渔之只是冷冷道:“你现在知道之前要我费尽心思考进的是什么地方了。”
罗伊娘一个腿软,忽然站不太稳,但她强行撑着手边的椅子,没有让自己向后倒去。
窗外忽然鸣起闷雷,天色骤然间阴沉沉地压下来,将淅淅沥沥的雨点泼在木窗上。
“不可能的,”她固执地盯着渔之的眼,“静安司成立这么多年,如果有问题早就被官府发现了,一定是个误会。”
“官府跟周一铭做了什么事情你难道不清楚?”渔之凉凉道,“别再自欺欺人了。”
罗伊娘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你爹找的人不靠谱,不代表静安司就不能信,我们倚仗人家那么久,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
“娘,静安司当年回收长公主的《经世论》,难道你心中没有一点疑虑?”
罗伊娘不说话了。
“跟我走,去皇城,”渔之没有再给她多余的时间接受一切,冷静得几乎不近人情,“收拾东西,把全部身家都打包好,放在门口等我,再跟你的小姐妹好好告个别,”她顿了顿,“如果还有的话。”
但罗伊娘迟迟没有动作,好像还在试图思考怎么反驳。
窗外的雷忽地就大了起来,一阵一阵,连带着闪电的白光,故意似的,接连交错着打下,将整间屋子照得惨白。
“娘,人一旦睁开了眼睛,就再也没办法装睡下去了。”渔之道。
*
秦楚生没有睡多久,睁眼后没用多少时间就恢复了清明。
“你长大了,”她在决明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微笑着对他道,“成长有带回你的记忆吗?”
决明摇摇头。
秦楚生重重地咳嗽几声,叹了口气。
“小渔,”她看向渔之的眉目温柔得如同轻纱一般飘渺,“你回来看我了。”
渔之将脑袋埋进秦楚生的颈窝里,整个人看起来闷闷的,似乎又要哭起来:“我现在还看不见。”
“怎么搞的呀?我看你的眼睛好像没有受伤哦。”
渔之呜咽两声,往她的肩膀蹭掉了泪水,没有答话。
“看不见的小渔还能一下就找到我这个老婆子在哪,要是能看得见,那该有多厉害!”
这下,连决明都笑了笑。
秦楚生一下一下地轻拍渔之的后背,等她缓了缓情绪,胸膛不再剧烈起伏,才抹掉她脸上的泪痕。
“决明都跟你说了吧?你可是神力选中的继承人。”
“什么继承人啊,”渔之吸了吸鼻子,“哪有我这样的继承人,连自己的师傅都保护不了。”
“这么久没见,你还叫我师傅了?”秦楚生笑道,“以往可没见你这么礼貌过。”
“你还说!我在仙门的时候你怎么也不给我写信?”
这话说出口之后渔之就后悔了,她自从知道秦楚两姐妹之间的事情,很多困惑也都得到了解决,不该再纠结这些小事。
但秦楚生笑笑,只说:“是我的错。我只是……不愿再让楚霄知道我的踪迹,想让她当我已经死了,不过,既然你选择走出仙山,想必我那姐姐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渔之忽然抬头:“那你跟我去皇城吗?”
“你们现在在皇城有了可去的地方?”
“嗯,”决明回答,“我们前段日子借住在大理寺卿的府上。”
“不住那里也可以,”渔之道,“我给林大人办事,得到的赏金可以另外再找地方住,别人家里终究是住着不自在。等到我把眼睛的问题解决,可能就会搬出去。”
秦楚生默了默,她常年在山中居住,身上总有股挥散不去的淡淡茶香,萦绕在渔之的鼻子里象征着熟悉的安心感。
但是秦楚生最终还是拒绝了。
“我在这里挺好的,现在还不想出去,”她仔细地摩挲渔之的头发,“皇城的灵气混浊,风里的空气都混合着十二层诡谲人心,不适合我这样的老婆子。更何况,小渔已经长大了。”
“嗯?”渔之察觉到了她话语里的疲惫。
“小渔哪怕没有我这个老婆子在身边,也能勇敢地面对任何困难了,不是吗?”
“师傅。”
“嗯?”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快死了?”渔之的眼泪差一点就要再次奔腾而出。
秦楚生笑了,在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敲敲她的脑袋:“你想什么呢!我可是半神之身!还要等着你继承神女的神力,没那么容易死!”
磨磨蹭蹭了一整天,渔之还是没能说服秦楚生跟着自己走,倒是惹得罗伊娘又阴阳怪气酸了几句,但渔之已经懒得再去在意了。
萧瑟的晚风里,清亮的月光洒了决明一身,灰暗之中勾勒出一道茕茕孑立的倩影。
“我是不是很不合格啊,我是说,做你心中的神力继承人。”
决明侧身看了她一会,道:“你心中似乎有一个继承人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