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之浑身的血气都涌上了脸,这次跟中秋夜那天不一样,她没有被愤怒控制,没有去掐决明的脖子,以至于如今撞上这一幕。
这副秀色可餐的模样真真正正落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完全招架不住,一遍一遍地用力吞咽,克制着自己,只敢往他脸上盯,却始终无法忽视那块过分白皙的胸脯。
可决明的眼睛也仿佛浸润了水光,迷蒙着好似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却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渔之伸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用尽了最后的理智试图将他唤醒,却被他忽然抓住手腕。
不知是否秋意过浓,决明的手指微微透着些凉,他没有强硬地掰开她的手,反而缓缓将脸凑近,轻轻贴在她的掌心中。
他甚至闭上了眼,好似在等待渔之的安抚。
这谁受得了啊!
你快给我醒过来!
渔之试图用另一只手拿着的探风尺敲醒他,可那只手刚刚举起来,她就咯噔一下,转头一看,她手里哪有什么探风尺,分明只握住了一团空气!
探风尺呢?
“你在找这个吗?”决明忽然睁开了眼,笑的狡黠,随后从背后拿出了探风尺,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渔之立马上手抢夺,却被决明几个闪身躲开,两人硬是在小院里交手了好几个回合。
“给我!决明,我在救你!”
“有什么好救的?”决明狭长的凤眼轻眨,含水般的笑唇里吐出蛊惑人心的字眼,“我现在这样你不喜欢吗?”
“我……”
渔之心绪阻塞,一时不察,那探风尺竟被他丢上天空,任凭一把火舌舔过,湮灭在半空中烧成了灰烬。
完了。
她只感觉决明完全放开了来,肆无忌惮地绕到他的身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腰身。
温热的胸膛紧贴住后背,渔之不可避免地感受到暖意。
是啊,秋风太冷了。
不如拥抱着取暖吧。
昏昏沉沉中,渔之几乎就要睡过去。
“哐当”一声脆响,探风尺砸在脑袋上震得她神魂剧烈激荡,她周围环绕的诡异弧光褪去,重新沉进了夜色里,手中的探风尺亮得通红。
决明不在身后抱着她。
决明在眼前。
“你刚刚中招了。”他的神色多有担忧,眉头紧蹙着往她眼前轻挥手掌,看见渔之眼神不再呆滞才放下心来。
但渔之刷啦一下又涨红了脸,浑身都发烫起来,她猛地转过身,埋进月色照不到的暗处,做贼心虚般仓促应答:“这样啊,噢,我现在没事了,问题不大。”
身后的决明似乎迟疑了一下,颇有些好奇的意味,但到底没有问出“你看见了什么”这种没有眼力见的问题。
“我方才应当是在灶房中的招,”渔之飞快开启了正事话题,试图转移决明的注意力,“虽然我没见到粟果,但是那灶房的窗台上有一株花很不一样,我开始察觉到的时候,早已经产生了幻境,得去确认一下真实模样如何。”
决明果然正色点头,飞快赶去了灶房查看。
渔之大呼一口气,正抬腿过去,忽然就神识一动,感应到了隔壁那户人家异常的灵气波动。
那是……
决明又跑了出来,只听那户人家有一男子的声音大喊:“来人哪!有人私闯民宅!抓贼啊!”
渔之心下一惊,不会是云天南吧!
渔之谨慎地跑到现在这户人家的卧室,撒了一把安魂散,确保他们不被惊动之后消灭证据。
翻过两道白墙,渔之踏进声音传来的那户人家,短暂地松了口气。
云天南没有被当做入室抢劫的人,反而正擒拿着一形容鬼祟的男子,厉声呵斥地将人往下摁:“手里偷了什么东西?交出来!”
那男子闷哼一声,似乎是使了使劲尝试挣脱,却发现身后之人的力道重若千斤,根本无法撼动,这才死了心,别过头去把怀里的东西取出。
渔之接过,翻开包裹的布袋,熟悉的异香奔袭而来,她连忙把东西拿远,死死捂住自己的鼻子,这个东西的味道和她刚才在灶房问到的花香味一模一样。
“这是……”没等渔之惊叹完,被盗那家人忽地就上前,伸手要夺过布袋,却被渔之眼疾手快地拿走,她凝神问道,“你们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什么……什么这种东西!”却听他还在狡辩,“这只是我母亲从乡下带过来的特产!”
决明去没再跟他废话,当即就闪身到他身后,别过这人的手臂压下他的身躯,将一副特质手铐铐在他的手腕。
那人瞬间就安静下来,似乎是连嘴都张不开了,竟乖乖地低下头来。
“这位也得抓回去,得叫静安司派人来管管。”云天南把方才那位小偷摁得紧紧的,很显然这位是个凡人,但却比对面那个私藏粟果的妖道更加倔强,一有松动就想要逃脱,可惜自己身上没带禁锢凡人的手铐,若是用特制手铐非得把他手卡残了不可,一时间竟有些吃力,要用上灵力才能防止他跑掉。
“我说你到底在挣扎什么,”他纳闷道,“人家私藏粟果是有罪,但你私闯民宅偷盗物品证据确凿,走一趟静安司也是情理之中,难不成还有什么不服气?”
那人别过脸,似乎又暗暗地怒骂一句脏话,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哼,那又怎样?我行善积德多年,也不过才换得一点口粮,还落得跟我相依为命的女儿身患重疾……所谓的功德,根本就是骗人的!”
“你的女儿?”
“没错,我的女儿,她这短暂的一生更是如此!这个孩子从小就单纯,连路边的小虫都不忍心踩踏,可我什么也给不了她……”她的声线几乎破碎,“这样一个生来干净的孩子,却要忍受肺疾的痛苦啊,她每天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丧失了行动的力气,连日来……竟一个好觉都睡不了!”
渔之顿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偷盗粟果,只是为了能让你的女儿睡个好觉?”
“正是,”她道,“如今我抛却前半生的一切功德,只为换得我女儿一线生机,”她的情绪越说越激动,眼眶逐渐通红起来,开始嘶哑地怒吼,“我偷盗的确是犯了律法,不为世道所容,但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犯了什么错?我的女儿除了依靠我还能依靠谁?又有谁来救她!”
一声力竭的质问回荡小院,将在场的气氛压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