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撤掉小院的法阵,等天上的乌云散尽,还是迈步走开,御气赶去赴约了。
炽澜果真召集了一众好友前来相聚,几乎是哪个院的弟子都在,食堂包厢里顿时热闹了不少,渔之看见沈以津坐在炽澜身旁安静喝酒,明明什么额外的动作都没有,但余光里却都是正与人嬉笑怒骂的炽澜师姐。
“周渔之!你也带着朋友来啦!”听见一个不太熟悉的面孔喊她,渔之扭头下意识挥手笑了笑,脑子里拼命回忆这位到底是谁,却听炽澜适时出来解围,道:“这家伙记性好,上次看你来了一趟剑院找我们,他就记住了。你到这边来坐……”
觥筹交错间,渔之也在恍惚中有了自己的位置,但她扫视一周,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决明公子怎么没有来?他还是伤得很重吗?”
沈以津好似才看见她似的,“噢……”了一声,斟酌着开口道,“掌门勒令他好好养伤,这段时间怕是都出不来了。”
原来是这样……渔之的眼神很快黯淡了下去。
不过炽澜的宴会准备的节目很是丰富,剑院三斋的弟子之前被炽澜训练的时候看着正经严肃,没想到喝了酒却好似解放天性,个个犹如山间蹦哒的野猴,一尽兴便捞着人去堂外空地提剑就耍。
平常演武场里有模有样地练练剑就算了,偏偏他们还耍得花样百出,这边一个水中捞月,那块一出猴子偷桃。方才那名炽澜说记性好的弟子对着星宿塔顶的尖角,一个轻功飞身便立了上去,模仿着掌门的招数,出招利落步步紧逼,另一人则扮作仙鹤,以手中利剑直指对手,双方剑光撞在一处,“噌”一声顿时涌出一股剑拔弩张之势,似乎白天与魔龙大战尚未尽兴,多余的力气都无处可释放。
“好!”渔之不住地鼓掌,她也喝了不少,拉上朱槿的胳膊一个劲扬起手臂喝彩,只听朱槿感叹,“原来平时你都紧绷着呢,这才是你放松的样子啊。”
剑修们这番演完,场子已经接近沸腾,适时丝竹管乐妙音响起,琴修的轻快音波里融着舒缓人心的灵力,几乎全场弟子都自发舞了起来,跟着鼓点的节奏毫无芥蒂地摇头晃脑。
将近两个月的高压备战,人心惶惶的日子已经过去,在场的所有人犹如新生般喜悦。
祁元朗叫嚷着也要上场过把瘾,就听那位他总是关注的师姐真丢了把剑给他,给他吓得一怔愣,酒都醒了大半。
渔之噗嗤一声,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胆气,笑他“是不是不敢耍?”,自己也从旁边拿了把没人要的木剑,对着那少爷当头就是一棒砍下。
这架势可把祁元朗给吓坏了,抬剑就顶着剑风挡了上去。
渔之手里拿的到底是木剑,轻易就给削去了一块,但她没有停下,一时玩心大起,挥舞着又连续劈砍了几下,给祁元朗削得只剩下一块木头剑柄。
“哎!我居然挡下斋长了!”祁元朗乐得直露大牙,坏笑一声喊“斋长~看剑!”当即追着渔之跑着绕了好几圈。
渔之忙着躲剑四处乱窜,没注意一旁轻轻蹙起眉的朱槿,趁祁元朗卡在她刻意堆积的障碍物面前时,快速掐指做决,御气踩到了祁元朗身后,一个筋斗翻过,顺手将他手里的剑打到了空中,自己抢来甩了个漂亮的剑花。
朱槿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月满西楼,今晚一直存在感很低的沈指挥使忽然出现,凭栏倚在了三楼的台子,带着灵力的宣告开口,清冽的嗓音飘荡在半空:“今晚,谁能打开这个锦囊,谁便是今晚的头筹。”
话音刚落,便有几道敏捷的身影弹射起跳,直取那抛向空中的锦囊。
但另一位红衣女子的身影却更加迅猛,于半空中和人较量上,几个回合就把另外两名子弟打落。
“炽澜师姐!”人群中有人喊起来。
渔之抬头就被她扬起的发梢擦过,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就差点被耀眼的剑光闪瞎。
头筹?听起来很好玩。
锦囊不出所料地找对了沈以津认定的那个人,马上就要落到炽澜手里。
渔之眉毛一挑,手比心思更快,大力一挥就把手里剩下的木剑剑柄扔了出去,正好打到那袋即将落下的锦囊,却在看见炽澜转过头的眼神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她在做什么?
谁知炽澜咧了嘴角,哈哈一笑,痛快道,“好哇,原来你也有点血性!”当即再次翻身而起,往下捞住掉落的锦囊。
但没等她解开,更多的弟子也争上去抢夺,炽澜没有松懈,错身一闪,飞身上了塔顶。
渔之站在原地怔愣许久,望着塔顶那道身影再次心潮澎湃。
血性。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形容她,好似牵动了心脏深处熊熊燃烧的火苗,让人无法忽视心中的渴念。
手执木剑挥舞时,手臂传来的震颤余波仍在,她以为自己不过是借着酒劲随意砍了几下,根本不成气候,谁知竟能一击打中锦囊,让炽澜都脱了手。
也许自己也能学习剑术呢?
她想起决明坠落时被法阵剑风弹开的自己,心中的无力感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也被种下了一种慢性的“毒”,才总是在无措、总是在害怕,觉得一旦跳出了某个既定的范围,就会掉入无尽的悔恨中去。
可是……是什么让自己这样想的?
她真的不能多去争取一些,多尝试一下让自己感到心痒难耐的事物吗?
一颗倔强的种子在渔之心里生根发芽,以从未有过的蓬勃姿态向上生长,她缓缓退向身后,觉得也许自己也能找到属于她的那颗“碧血丹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