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之是被雪明师姐的神识激荡唤醒的,宛如山间疾行时听见有人吹起悠扬的笛声,她精神为之一振,那是师姐在点卯。
睁眼时才发现自己脑袋下被人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作枕,离那笛声有好长一段距离,她抬头观测一下天象,太阳已经接近落山,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她揉了揉长久僵睡的肩颈,伸了个懒腰。
身上的每一处关节如同得到释放一般劈啪作响,她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决明也太不客气了。
师姐的神识还在激荡,乍一听似乎只在识海里绽开微波,但每隔一会都能产生隐秘的眩晕。
看来是要收工了。
但是,她转身看一圈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些不甘心。
哪怕是元婴期的丹修,总归也只是个丹修而已,并不怎么锤炼神识,激荡时如果要使人产生眩晕,那么便容易看不清远处的画面。
反正都已经这么晚了,她想,打不了再回去被雪明师姐骂一顿,不就是迟了点,也没有出什么事,这种时候趁机掺和修补大阵的人才有被找茬的麻烦!
她就着原本的姿势又躺了一会,细细听了会大阵那个方向传来的人声。
天时地利人和,这会儿不趁机安放传送阵,什么时候能放?
渔之摇了摇头,甩掉短暂的眩晕,凝神在附近摸索了一会,找到个背阴的角落。
这里有成片乱石堆积,宛如一片白色沙滩,但流水在其中挨挨挤挤,硬是将此地勾勒出了鱼鳞般的纹路。
她摸上冰凉的山壁,摁了摁画阵最重要的几个阵角,蹙眉思索。
竖着画阵法是有些难度,但渔之为了躲避爹娘的注意,刚刚开始学法阵时就拿自家的墙壁当练手。
那时候秦婆子总说:“传送阵虽然不是什么高危阵法,可一旦山石、墙壁受地质变化影响,把阵法扭曲,单纯破坏了还好,万一演变成其他的阵法……”
可是,在竖面画的阵法会受地质变化的影响,难道在平面画阵法就没有影响吗?当然也会了!
渔之当时没有听这话,现在也自然听不进去。
当即喜出望外,掐手作决,灵气运作几个起落间,一个初级传送阵法就成型。
她感应到了自己放在家中库房的法阵,将其与刚刚设下的新法阵相联系,一段莹蓝色的细线从指尖流出,缓缓注入阵眼。
金光亮起,法阵完成。
她五指并拢作掌,悄悄隐去了法阵,这才转身,向着丹院的队伍疾行而去。
越接近雪明师姐,神识激荡产生的眩晕越轻,十六斋的人都集合完毕了,只剩下她这个斋长,此刻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望着她走来的方向。
“大师姐,十六斋斋长到了,丹院全体集合完毕。”有人向雪明汇报。
渔之脚步一滞,低下头用更快的速度朝前方跑去,方才布置阵法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灵力,不够支撑她御气加速脚步了。
“大师姐,方才我不小心……”
“知道了,”她打断了渔之的话,头也不回迈步而去,“你今天下午消失了许久,点卯时还迟到,该怎么罚,回去自己按照条例来。”
“……是。”渔之仍有些担心,眼角余光往回瞥去又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
毕竟爹娘交给自己的任务有了起色,总要付出点什么,罚抄一遍门规罢了,她手速快,这不是问题。
但还没转头回来,便听见队伍前方塌方的轰鸣巨响。
跟在雪明身后的朱槿掉进了山脉塌方里!
她心脏一跳,倒吸一口凉气,几步窜出去走到塌方边缘。
“朱槿!”
塌方的地方凹陷出一个深渊般的裂口,犹如巨龙张开大嘴,咧出了阴森森的獠牙。
朱槿的手臂瞬间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她咬着牙,死死地扒住一块倒插的石壁,但身躯还在承受塌方带来的余波,每落下几块碎石,她就被砸伤一块皮肤,几乎都快要脱力。
周围有个剑修立马反应过来,渔之认出她就是今天早上搭载自己过来的那个。
那女子一言不发,如同离弦的箭,在众人都还没有接受当下的情况时,就已经把朱槿整个人拦腰抱住,扛了上来。
“你怎么样?”渔之一个箭步上去把朱槿抱下来,从天蚕宝囊里抓出三四颗疗伤丹,忙道,“快治疗一下伤口。”
朱槿的气息显然不太稳定,但她只是大口呼吸,没有着急吞服疗伤丹,转头望了望方才救下她的女子。
但那名女子似乎没打算听她说些什么道谢的话,把人放下直接就走了,似乎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救人就是她每天的日常工作。
寻不到人,朱槿叹了一口气,吞下了渔之递过来的丹药,缓缓起身。
周围已经围过来很多弟子了,朱槿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又摸摸脑袋上的头饰,发现掉了一个流苏,于是她将另一个流苏也取了下来。
雪明师姐这会总算过来了,和她一起的还有那天在紧急召开的大会上见到的卜术灵官。
那卜术灵官似乎比渔之还着急,匆匆忙忙就御气赶来,但她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塌方的大裂口,蹙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