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到文起元的玄铁堂,渔之却明显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
掠过上次匆匆扫过几眼的巨大炼器炉,她越是往深处走去,越能感觉到这里的温度很高。
灵力催动的锻造设备自行运作,发出哐哐的震响。
她不小心踩到一把掉在地上的钳子,挪开鞋,看见钳身上冷冷的寒光,不由皱了皱眉。
手边似乎是刻印台,渔之还没有学到符文,但是可以联想到文起元拿着刻刀在这里一笔一划刻下符文的样子。
这块地方的灵力波动得很稳定,仔细感应,似乎会觉得,它们在呼吸?
温度最高的应该是淬火池了,渔之站定,文起元去哪了?
嘬嘬。
渔之耳朵动了动,往回望去,发现还有一个拐角。她刚刚走过来大概是分了神,居然没看见。
“哎呦我的小心肝,我的乖乖……”
渔之刚迈出的脚顿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来,叫声主上,”文起元嗓音低沉,好似难耐万分,“我命都给你。”
她听到了什么!
这就是亲传弟子需要承受的吗?
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渔之忙不迭转身。
不对啊,她呆愣在原地,以文起元的修为,神识一定覆盖了这附近方圆一百里,我刚踏进玄铁堂他就该知道我来了,但是他没有出手!
这什么意思啊!邀请我一起吗?
渔之猛地摇了摇头,驱散这个恶心的想法。
文起元该不会是觉得这不算隐私吧?
想到自己来拜访的目的,她还是站定了脚,清了清嗓,脆生喊道:“师尊,弟子前来拜访!”
“进来吧。”
“进…进去?”
渔之一番思想斗争,脚步还是小心地迈出。
进了转角,看见文起元怀里捧着的是什么,渔之才松了口气。
好嘛,又是法器,还是只大王八形状的。
看来他就好这口。
渔之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走进去。
“怎么啦?我听说你在丹院那边单独要了个屋子,炼器堂不舒服?”
文起元说话的时候没看她,:“这是我新的武器——怒海玄龟,怎么样?很美妙吧?”
他用脸颊爱惜地磨蹭龟背,对龟身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沉醉得过分。
渔之能感觉到,文起元并不关心自己来这里找他是为了什么。但是李澄失去光芒的双眼再次浮现在眼前,她总觉得,如果这一次不帮她,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炽澜当时怎么教的来着?要先好言好语,哄人开心,再明确说出自己的要求。
渔之请了清嗓,在心里打了个腹稿,在这之前,她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哇哦!看上去好厉害!”
她上前伸了伸手试图抚摸,却被文起元一眼瞪了回去,只好找补问道:“好……逼真哦!这玄龟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呀?”
却见文起元轻蔑笑笑。
“用什么做的?这话问得好,”他朝着玄龟的脑袋俯身,软声道,“小心肝,你自己说,你是用什么做的呀?”
又来了,渔之没忍住升起一股恶寒。
那玄龟却真抬起了头,睁开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眼,扫了扫渔之,算作回应。
“这……”
这居然是一只活的玄龟!
文起元果真在捕捉灵兽改造成法器!
连上古神兽都能改造,还有什么事情他做不出来!
渔之这时候开始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出卖仙鹤,不然现在浑身贴满符文法器,被锁在这间小屋接受身体改造的就不只是这只玄龟了。
但是她这次来找文起元,是来说服他出手管一管炼器院的混乱,纵然心中不悦,但是权衡一番之后,渔之认为目前最要紧的情况是李澄。
她不愿再思前想后,打开天窗跟文起元坦白。
“师尊,”她正色道,“我这次来,是想跟您聊聊炼器院的作风问题。”
闻言,文起元总算抬头,却投来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
“炼器院的事情?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丹院的斋长吧?”
他的话意思很清楚,渔之不是蠢货,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没有退缩,应对道:“我是丹院的斋长没错,但我也是您的亲传弟子,而您是炼器院的管事。”
“唔,然后呢?”
“炼器院弟子肖华,以他的嚣张跋扈程度,以往应该也做过很多不合道义的事情吧?”
“嗯,知道一点吧,”他继续低下头,摆弄着龟背上的零件,“不过这跟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他不是您的弟子吗?”
“是弟子啊,但又不是亲传弟子,你才是我的亲传弟子,你现在要帮着外人说话,我很伤心啊。”
渔之没防住这招倒打一耙,被噎了一口,差点就要绕进去了。
“师尊,这不是谁的职责问题,炼器院一到八斋的弟子无法无天,每次都是斋长李澄顶罪挨批,到现在已经乌烟瘴气,长期以往,这万一要出什么事情怎么办?肖华说不定将来要成为作恶一方的魔头!”
可她说得越激动,文起元却乐得越起劲。
“肖华?就他?”他冷哼一声,“再给他个五十年,估计都修不到我一半的境界,他也就凭他家里那点势力在仙门过过官瘾了。”
这不是清楚得很吗!
“那李澄呢?”渔之见到他这个态度就来气,“斋长就活该代替不懂事的弟子担责吗?”
文起元见状,好像终于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会来这里找他了,竟也软下架子来,连声轻哄自己的亲传弟子:“好好好,我这两天有空去安慰安慰李澄,给她带些高阶材料过去,行不行?你们做斋长的,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嘛。”
高阶材料?渔之想起玄铁堂摆放各处的黄符,笑了,心想真是替李澄感激您高抬贵手啊,想必施舍一点黄符就是补偿了吧?
但渔之没把这话讲出来,她很清楚,文起元的态度会软下来,不过是想要敷衍了事,尽快把这一页翻过去,并没有出手管事的想法。
“师尊,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想要我怎样?”文起元很快就要失去耐心,“炼器院和你们丹院不一样,管你是不是斋长,我们这边是实力至上,谁更有能力、有势力,谁说的话就更管用。李澄如果不想管,当初选斋长的时候,她又何必要出来争斋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