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谨慎,渔之还是把方才听到的信息又重新复盘了一遍。
她推断这个人可能也是个暗中潜入者,只不过修为很高,刚才他应该是直接动用灵力,借调了灵药田附近的接触过灵药田内部的水流解锁,否则禁制里的密文不可能给渔之听得这么清楚。
再耐心等了一会,确认那人出来后走远,渔之借用方才解析的符号,输入密文,居然真的解开了禁制。
黑暗中的灵药田看不太分明,只觉得场地很宽阔,四处都是灵虫的低鸣。
渔之俯下身来摸索,想找几根掉落的木材,但是太黑看不清楚,也不敢点火,毕竟这周遭全是名贵灵药。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光是偷偷进来就不知道犯了多少门规了,要是刚刚那个人在这里偷了什么东西走,但是他没被抓到,自己被抓到了,到时候几张嘴都说不清。
冲动了啊,渔之忍不住给了自己脑袋一锤子。
但是,进都进来了,她还是尝试着仔细聆听周围水流的声音,借助识水阵微弱的蓝光,倒真找着了随处掉落的栎树木材。
渔之好似米虫进了缸,顿时喜上眉梢。
不过她也没有洗劫一空的胆子,只挑了几根尺寸合适的,装进芥子里带走。
回去的路上连荧虫都在给自己指路,渔之血液里沿袭自周一铭的商人习性开始运转,脑子里疯狂估算。
如果把这一地的栎树打包拿回去卖,能够赚多少钱?
她敞开了步子,喜滋滋往来处走,却忽然顿住。
慢着,荧虫?
哪来的荧虫啊!
荧虫可是灵药的天敌!
不会是跟着我进来的吧!
渔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瞬间把方才的妄想抛之脑后,她目不转睛盯着荧虫,面露凶光,朝着荧虫缓缓拢起了双手。
越凑越近,越近越着急。
渔之往前一扑,张开一看,没捉到!
转头,发现荧虫直接停在了一朵药花上,药花原本青色的叶片顷刻间灵气变换,从尾端开始发紫。
完蛋!这个月丹药订单全白做!
她眼疾手快一揪,临时给药花截了肢,又看见旁边的三片叶子也被霍霍了,接连扯下其余变幻的叶片,围在一起把荧虫包住,安放进自己的芥子里。
又仔细观察了片刻,没看到其他遭殃的药花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退入黑暗中,趁着夜色溜之大吉。
掐着时间点回到寝室,朱槿都已经沐浴完,坐在床上专心研究药书。
而渔之还心有余悸。
每当这个时候渔之都很羡慕她,朱槿在丹药这门课不光有天赋,还有强得可怕的兴趣,上次去藏书阁,朱槿带回来的书几乎全是丹药相关,渔之当时看着自己怀里抱的一堆偏门杂类,不禁陷入了沉思。
听见进屋的动静,朱槿从书里抬头。
“你回来啦,怎么样?”
渔之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经过,在谈到荧虫的时候,却听朱槿噗嗤笑了出来。
“这是荆柏吧,服下后躯体会短暂发热,有驱寒功效。但是谁跟你说荧虫是药花天敌的呀!”
“不是教本上说的吗?荧虫会污染药花的。你看得那么认真,难道这都不记得?”
“教本那是乱写的。”
“啊?”
渔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不知道此时应该有怎么样的心情。
“真的啊,”朱槿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能胡说八道的教本。在我们南域的绿雾森林,什么样的奇怪物种都能存活,植物们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哪有什么药花天敌,顶多是物种竞争,经过时间的推移,一方被另一方淘汰,而且,大多数时候,物种相撞只会演化出更新的物种,不会轻易就被污染。”
“不信的话,你再拿出来看看。”
渔之乖乖听话,又从芥子里取出叶片,被包裹着的荧虫还停在叶片上,浑身躯体一闪一闪地,很安静地待着。
果然,哪怕和荧虫待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叶片也只是全部变为紫色,没有整个被损坏。
“可是,这样的药花,药性还能和原来一样吗?”
“有时候会不一样,”朱槿正色道,“你可以在仙山找一只灵兽试验一下,灵兽的身体对这些药花有天生的适应能力。”
天蚕丝晒月光晒得越发膨胀饱满了,渔之手痒戳一戳,手指都能被一股强有劲的力道弹回来,莹润的月光下,蚕丝根根分明,仿佛流淌于指尖的水线。
一道熟悉的影子落在她的前侧方。
抬头一看,流畅羽翼被月色染成清冷的银白,尖喙的锋芒自持地收进胸脯。
不愧是灵兽,天然自成的优雅。
小仙君今天也来得很准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渔之的错觉,它看她的眼神竟有些愠怒。
怎么了?生什么气?
虽然心下奇怪,但渔之也没有多想,拿出今天带回来的几片荆柏,举到仙鹤面前晃了晃。
“小仙君,这些天多亏了你帮我照看天蚕丝啦,”她抚上仙鹤的脖颈,“这几片是我今天刚刚摘下的仙草,我想,你们这样的小灵兽应该会……”
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仙鹤方才还有些别扭的眼睛亮了亮,竟扑打两下翅膀着急忙慌地凑上来。
“嗯?你是不是想吃?那给你好啦。”
仙鹤的长喙一碰到荆柏,便张嘴含了下去。
只见它周身莹白的光圈只一闪,便渐渐沉寂。
有发热吗?
“听说荆柏有驱寒之能,”渔之眨巴眼睛,缓缓凑近,试图把脸贴上去感受一下温度,“这夜里更深露重的,不如,你让我取取暖?”
仙鹤身子一僵,把脑袋扭开,却也停在原地,没拒绝。
等等。
你不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冷就去拿外衣啊!
根本没必要抱着我取暖吧!
仙鹤反应过来的时候,渔之已经笑容灿烂地坐直了回去。
“太好了!原来荧虫碰过的药草不会失去药性,谢谢你小仙君!”
“……”
当晚,仙鹤陪着渔之在院子里制作纺织用具,却眼见着她拉锯的动作变得模糊,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决明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