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陪师姐再喝一点!”炽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给其他人喝的意思,兀自又灌了下去。
沈以津微微蹙眉,担忧地看了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那这种人要怎么办?”渔之问。
“还能怎么办。”炽澜坐直了身子,答道,“让他害怕你、畏惧你,而不是觉得你亲切,觉得你好说话,这是权力的底层逻辑。”
“可……我只是个小小筑基,也没有可以支撑的家世背景……”
“那又怎样?”炽澜一拍桌子,“没有就装!”
她呼出的酒气熏得呛人。
渔之犹豫地看了看沈以津,无声询问是否现在要把她带回去。
但是沈以津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快要将眼泪笑出来的炽澜,听她继续喃喃自语:
“小渔啊,哪怕你觉得自己不够强大,也得把自己装出强大来,不要让别人有质疑你的机会……不要让别人觉得你好拿捏,好欺负……你要态度强势不可侵犯,要坚定自己的立场,绝不轻易妥协……
人就是看表象的动物,你退一步,别人就会进一步,你不主动出击,就会有别的人来抢走你的东西。别管会不会讨人厌,没必要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呀,世人的喜爱不值钱……但尊重却很重要,他人的尊重……永远都比喜欢更难得。”
她的声音越来越有气无力,两只眼睛的眼皮都耷拉了下去。
“所以,”渔之轻轻抚上她的背,“你这么努力修炼,是因为身后背负着一个需要庇佑的家族,想要恢复往日的荣耀吗?”
炽澜没有再回答,不久后响起轻微的呼噜声。
她脖子后面的衣料被划开,大概是在对决时被剑气割开的,无需细看就能瞅到一道狰狞的浊面伤伤疤。
渔之不禁猜想,炽澜刚进仙门的时候,她落魄候府之女的身份,能给她带去多少流言蜚语。
像祁元朗这样的凑热闹的人还有很多,尽管有些人传播流言并非出于恶意,但对于流言的主人总归会带去不少难与外人说的压力。
炽澜出招时那暴烈的剑意,很难说不是在经年累月的压抑中积攒而成,不过,渔之瞥见沈以津细致打理的动作,幸好如今还是有个人能够接住她。
沈以津将桌面简单收拾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扶起炽澜的手臂,搭在肩膀上,温声道:“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有课,我送你们回寝室吧。”
当晚,渔之回到寝室,剥开衣服对着镜子查看。
浊面伤伤疤如同一只贪婪的野兽,蓄势待发地匍匐在她的后背,甚至趁她不注意慢慢攀岩到了领口,时刻提醒着,她那好不容易哄好了才肯乖乖钻进瓶子里的黑鱼还在等待她的召唤。
炽澜今晚在吃饭的时候和她提了一嘴,浊面伤与浊面有着强烈不可分割的关系,欲念越强,伤口便越加难以治愈。
可渔之尝试过扪心自问过很多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到底对什么东西有如此强烈的欲念。
于是她凑近镜子里,不解地望向自己的眼睛,尝试着从中找寻,是对于修行的执念吗?
可修人道和修天道同样是修行,两者分明没有什么不同,仙山的资源甚至比起溯溪村要好得多,这里灵气充裕,仙花灵草予取予求,也有藏书阁数不尽的藏书,能看见许多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接触的东西。
都这样了,她还有未满足的诉求,未免太过贪心,太过不识好歹了。
还是说,传送法阵没有布置好,还没有完成家里人交代的任务,让她心生焦虑,不得安宁?
但是……浊面伤似乎是在围观那两人对决时恶化的?
正想着出神,却听门外有脚步声凑近。
渔之心下奇怪,这是有人要直接进来了?朱槿平时不会这么没礼貌啊。
但她也顾不得什么,急匆匆撩起里衣套在身上。
“斋长!”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我是佘越,听说你今天找我?”
“站住!”
听到这声音逐步走近,渔之心里的火气总算是窜了上来。
她道:“谁让你这个时候来的?早上赶订单的时候不见人影,现在想起来了?大晚上的,跑我寝室来寻开心?”
“斋长……我这不是,来当面跟你道个歉嘛……”说着,渔之便听到门帘被掀起的声音,匆匆躲进屏风里。
“别进来!我在换衣服!祁元朗都知道晚上用符文传音不礼貌,你倒是完全不把我这个斋长放在眼里!”
啪嗒!
渔之手里的梳子掉到了地上。
浊面伤又开始忽然发作,剧烈的刺激疼得她冷汗直冒,不得已抓住面盆的双手连青筋都冒起,她慌乱地往身上摸索出朱槿给她的止疼丹药,匆忙倒了两颗吞下。
但是等到晃了晃脑袋稳定住身形,她才发现,房门打开之后这么长一段时间,外面竟再没动静。
不可能是佘越走了。
渔之屏着呼吸,盯住门口进来的拐角,安静地等待了一会,果然看见拐角处偷偷摸摸探出了一颗斜眼窥视的头颅。
可算给我逮着机会揍你了。
她在心里冷笑,手臂往手边的洗脸盆内点水泼洒,快速在佘越脚下组成一个简易的水牢阵,十几条极细的无根水流猝然窜出,如同幻化出分身的长箭,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这……这是什么!”佘越双眼圆瞪。
“你好像很喜欢偷看别人的寝屋?”
“没有!斋长!我、我是来道歉的!”佘越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斋长哪怕只是筑基修为,同他这个炼气都不利索的入门弟子相比,也有巨大的差距。
“道歉?”渔之单手作抓握状,猛地操控水牢阵里的水链锁紧。
她看见佘越逐渐变得惊恐的眼神,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快意。
斋长守则里不允许斋长对弟子使用暴力,她差点没反应过来,不能使用暴力,没说不能恐吓。
渔之手里猛然抓紧,将佘越缓慢抓离地面,声线幽幽道:“你能因为想跟着祁元朗凑热闹,就直接无视丹院的任务,还会想着事后来跟我道歉?
你要是跟我说,自己今天逃掉大会是因为身体不适,我都会更相信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