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帆用手掌搭在眉骨前,前身远看,惊讶道:“那好像是傅家少主。”
正是伪装了容貌的傅承生。
余挽江这才翩翩然去将他搂进了怀里,打横抱了,对湖帆等人说:“不好意思,我们先一步。”
湖帆拱手送行,余挽江从海中上浮,凤凰兽身正停泊在汪洋上,如一座小岛般扎实,余挽江跟上了岸似的,将傅承生摆在了凤凰背上。
“余澜……”傅承生奄奄一息,问道,“他们……”
余挽江先解开弦索,又一掐法诀,替他烘干了衣裳,弯弯眉眼道:“我可没撒谎,那洞府里的确什么也没有。”
一座空洞窟罢了,最多称得上个深海迷宫,进去的人多半绕晕了便容易死掉,侥幸逃出来的,若手脚不够快,届时也会因为入口关闭被困在这洞天里。
傅承生思索道:“那传说中所记的秘宝……”
“自然也还是有的。”余挽江莞尔一笑。
举目四望,这里除了水便还是水,余挽江随意抄起一捧水,一方铜鉴便就在水中。
“往生鉴。”傅承生撑着仅剩的气力,堪堪读了那上面的篆书古字,果真觉得玄妙无穷。
傅承生认命道:“能得此一观,也不算辜负此生。”
他此刻有些回光返照的意思,明明肺腑中绞痛不堪,却眉目舒展,连话语都流利了许多,倒像是勘破了某种境界。
余挽江见他凝视过来,还紧紧地攥着她的手,问道:“二郎可是有话想说?”
傅承生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道:“兴许你已经不愿听我道歉。”
当年仙门大比,傅承生天之骄子,心中傲然,不自量力地挑了余澜这位前辈予他指教,发誓要扬名傅家荣光。
未料,才比斗不过数百招,傅承生便觉得五脏俱焚、痛不欲生,恰逢这时余澜一道剑气劈天盖地斩了下来,傅承生筋脉寸断。
回到如今,再次体会这般深入骨髓的剧痛,傅承生哪里还能猜不出,便是百年前傅家早已芥蒂了他一届庶支养子,却又惊才绝艳远超嫡系,这才下毒诬陷余澜。
真相如此堂皇,是余澜为他重塑了筋骨,重教他剑法,这才令傅承生破而后立。
可叹他却记恨了她百年,为什么她不肯明说?
傅承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余挽江道:“有红泥戏在呀。若我早早解开了误解,你便上来投怀送抱,二郎这般品貌,余澜哪儿有不心动的?那般如此,二郎早化成一滩血泥了。”
“至于你这身上的毒,”余挽江笑了笑,“无需再一次废体重修,我倒有个好主意。”
纵观自侥幸重生以来,余挽江折腾这些趟——
先混入青云宗的炼秋秘境,取得炼秋剑,保住小鸡剑灵。
本以为前世已经与红泥戏同归于尽,未料,却在那儿遭遇了死灰复燃的一枚残片。
姑且暂时将其消减,无奈红泥戏仍有可能诞生在别处。
又到了小潋滟岸,降服炼气魔修,寻得了被碎片附魔的李夕拾。
教养了他几个月,抽丝剥茧牵引出了藏在李夕拾身后的剥皮鬼。
闭关三年修到筑基,中途被似迦打断,说金光毓动了些小心思,意外将李夕拾逼得暴走,反倒害得暗楼一阵腥风血雨。
暗楼外,金光毓追杀,为避免李夕拾身死,红泥戏再次流落无踪,余挽江携了李夕拾离去,半道与金光毓狭路相逢,她燃了些神识,总算放离了那孩子。
只是金光毓遭到红泥戏反噬,封印炉鼎血脉的禁制跟着碎裂,唯有闭关,等待余澜去取了法宝往生鉴来。
如今正巧,在水镜洞天里,傅家以恩情要挟傅承生自降修为入内,又绑了他献祭给阵法用于开启洞府。
余挽江将傅承生抱上来,眼见着他再次身中剧毒,又有往生鉴在手——不如一石三鸟。
“小鸡,待我与承生进去之后,你出了洞天去寻李夕拾,将往生鉴交予给他,可能做到?”余挽江安排道。
小鸡挺了挺胸脯道:“那是自然。”
傅承生面露不解:“为何如此?”
余挽江抚了抚他苍白的脸颊,轻在他耳边道:“待你入了鉴中,便来寻我,届时自会明了。”
下一刻,往生鉴忽然泛起一阵耀眼的白光,余挽江的话语好似变得渺远了起来,傅承生还想再问,却身不由己地被吸入了鉴中。
天旋地转。
*
再度转醒,噼里啪啦的雨滴打在脸上,傅承生好似漂浮在一条湍急的河流中。
大雨滂沱,耳畔有许多嘈杂的呼喊。
“哎,那里好像有个人,快搭把手,把他给捞上来。”
村民们七手八脚,硬是将傅承生拽上了岸。
“咳咳。”他湿漉漉地一条躺在地上,吐出几口泥水,本就受剧毒灼烧的五脏现在又被呛得愈发难耐。
乌云阴翳,黑黢黢的,白昼仿若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