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洋洋地拿着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长发,银色的发丝就像是被刚掉进了水里的月光染了颜色一般,在昏色得有几分暧昧的灯光下闪着熠熠的星光。
发丝尽头的水珠顺着引力从白皙修长的脖颈流向了更深一处的被衣领遮挡的地方,她将左边的衣襟掩向右边的领口,抬腿蹬掉了脚上挂着的毛绒拖鞋,整个人缩进了柔软的单人沙发里。
她抬眼,动作随意地看向坐在对面沙发的三人。
这可是她自己的家,大庭山茶想,在自己的家里她干嘛还要遵循什么礼节,就算有客人来这种麻烦死了的东西在她眼里也是糟粕。
更何况,她可不认为在场有哪位是值得她隆重对待的…哦,还有个陌生人…陌生人就更不值得她在意了。
她的视线在从未见过的粉发女人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很快就无趣地挪开视线。在她的视线在半空中到处寻找停伫的定点时她瞥到了刻意避开她目光的夏马尔,大庭山茶嘲讽又愉悦地低笑了一声。
但她觉得也没必要指明这个欲盖弥彰的事,便又移开了,她最后选择定在了被粉发女人抱在怀里的Reborn身上。
“来说说吧,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漫不经心地抬手打了个哈欠,困倦的眼泪氤氲地坠在纤长的睫毛上,“拜托说的清楚一点,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要思考。”
Reborn很适合将复杂的事通过三言两语抽丝剥茧,没有长篇大论大庭山茶也明白了她上一周目死亡与这周目昏迷的原因——这可比客服讲得清楚一百倍,大庭山茶嫌弃地点了点只有她能看到的客服猫头。
而在讲到夏马尔在她家里抓到Patrizio并在昏迷的她眼前亲手杀死了他时,少女纤细的浅色眉毛微不可查地拧了一瞬。
“…用杀人的办法去救人吗?的确比起是疾病更像诅咒啊。”
她道,“我是该庆幸这种病不是人人都知道啊,不然…”
她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你们能救我几次呢?”
这点在上一周目已经很好地表现出来了。
她死了一次了。
在这个病下。
…不过说起来对于死亡的体验感,二周目的死亡还是比一周目要让人更能接受的,至少上次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就结束了游戏。
“说起来,Reborn你来了之后stk也少了很多呢。”
大庭山茶忽然把话题扯向了和上一句截然不同的地方,“照之前的话,每天都要遇到几个疯狂的爱慕者呢,Reborn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不知道哦,可能有好心的大人路过也说不定呢。”Reborn无辜地眨着眼,一脸懵懂。
“…嘛。”
大庭山茶没再深究,反正横竖对她都没有坏事。但是既然选择帮她了,那就再顺手把她做点小小事情嘛,她可是会非常非常非常感激这位好心的大人哦。
她看着Reborn,得寸进尺一样地提出了无厘头的要求。
“那这位好心的大人要在帮我做一件事吗?”
“…这里可不止一个大人啊,美丽的小姐的忙自然是谁都会帮的啊。”默不作声的夏马尔忍不住插话打断了大庭山茶和Reborn的恍若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紧密对话,他故意夸张起语气和行为,拿腔作势地昂扬着说道。
“嗯?”
大庭山茶歪头。
“只不过是让你们帮我给…”她顿了下,眨眨眼困惑地思考起新的问题:“杀人未遂还是个Stk的话,会被带去哪里?”
思考了一会实在是没想出答案,她又无所谓地摆摆手,“总之就是帮我转递几句话给我的一个前爱慕者啦,他因为之前杀我没成功被警备部带走了,我也不知道他被带去了哪里,但我有几句很重要的话要和他说。”
“…说什么?”
“……”
少女的表情微微停了一下,灿金的瞳孔里在一瞬间迸发出如同堕落神明那般森冷得好似深渊里的情绪,她垂了下睫毛,混杂着复杂情绪的面容彰显出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丽。
“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呢…”
少女的每个字吐出的速度都非常的缓慢,缓慢到每个音节的拐调停顿都非常清楚。
“比如说、”她慢慢笑起来,眉眼锋利得那魔女一般的魅力也成了所向披靡的武器,“没有得到我真是太可惜了吧,连伤害我都没能做到,肯定是非常害怕被我遗忘呢。既然如此,我这里可有一个非常好心的建议呢——”
大庭山茶那如同窗外飘进的樱花瓣一瓣淡色的嘴唇愉悦地抿起,她周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但嘴边的弧度却越翘越高,她的金色眼眸无形地让人感受到了仿佛恶魔在居高临下地操控收割着世人灵魂的傲慢与那极致混乱的奢靡之色。
她说:“只要怀着对我的爱意死掉了,我就会永远记住哦——记住这种蠢货的名字。”
将他人的死亡当作是取悦自我的玩乐,这种程度的冷漠…是多么多么多么…的无情与冰冷呢。
但是…
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是错误的。
就好像…理应如此。
少女诡谲的魅力扭曲了人类的道德准则,没有人认为她是傲慢是冷酷是冷血是残忍,甚至在对象本身都是悖逆规则的黑手党的情况下,三人只觉得这是合理的回击。
碧洋琪还觉得大庭山茶的做法太善良了。
倘若是她被人差点杀掉…不用是被杀掉,只是被人在情感上背叛——比如被前男友出轨——她都会让对方得到应有的代价。
这里的代价可不会只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把她纯粹的感情踩到地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呢。
当然是——
用生命做代价,她的有毒料理在有些时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啊。
大庭山茶本来就觉得自己的要求合理,在说出这种话后没得到三人任何劝诫和反对,大庭山茶就更为理所当然地不带任何愧疚和自我谴责的心态了。
况且她也不认为自己的话有多么的仁慈——
几乎不会有爱慕者在听到她这样的回复后还会清醒地不作为,毕竟他们都深深地迷恋着她嘛,在他们的心里她的怀念可是比自我的生命都更要崇高的事了呢,所以那个妄图杀了她的混蛋一定会选择死亡的,就只为了她那一句空白的怀念。
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事。
不过像是她会记住他怀念他之类这种话。
她只是开玩笑的啦。
谁会怀念一个愚蠢又该死的家伙呢?
她巴不得能把那个BE从她的结局信息里抹除呢。
“你碰到这种人的次数很多吗?”碧洋琪突然好奇地问道,“看上去相当有经验啊。”
当然当然了。
大庭山茶忍不住为这个问题引起来的不好回忆厌烦。
“可真是多到数不清的地步了,我家的楼下都成了並盛警备部刷功绩的任务点。”大庭山茶语气不耐,“深更半夜都有人报警来敲门,本来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搬走了。本来以为並盛町这种偏远地方能比米花好很多,结果还是相差无几啊。”
碧洋琪哑然了一下,“…这可能不是地方的原因。”
“不过这正说明你现在居住的地方安全系数几乎为零。”Reborn孩童的奶音低沉,“…所以,要暂时搬去我不成器的弟子蠢纲家里住吗?”
大庭山茶眼都不眨地拒绝:“不要,之前是因为有那种变态家伙还活着所以才同意的,现在他死了,我才不要这么麻烦。”
“…世界上不会只有一个Patrizio。”Reborn意味不明地道。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想独占我的人我见过太多了,他们在想什么麻烦的东西我还是清楚一些的。”
大庭山茶擦头发的手顿了下,语气古怪起来,“不过像他这样一门心思只想要我的尸体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从一年前就执着,到现在都不改变…难道这是你们黑手党的特殊癖好?杀人太多所以格外喜欢死人之类…”
“…把你脑袋里那些奇怪的想法给我停住,我可不希望被和他一起相提并论。”听到她的话,Reborn沉默了一瞬,他似笑非笑地翘起嘴角,半带威胁地看着她。
而其他两位黑手党听到她的话…
夏马尔身体僵了一瞬,似乎对Patrizio的行为嫌恶到极点,面色阴沉得情绪几乎能凝结成水。
而被Reborn称呼为碧洋琪的粉发少女表情更为直接,她毫不掩饰自己对Patrizio的厌恶,皱起眉对自己被和那种家伙分成一类人表示极大的不满。
看到两个人都露出被她的话被冒犯到的神情,大庭山茶半点没有自己说错话的意识,反而还蛮有理地争辩道:“难道不是吗?我死了之后和那些无法表述我完整美貌的雕像有什么区别?这种固态的僵硬美怎么能比得上我活着时的魅力呢,况且面对着我这张脸他竟然还能生出想要让我死的想法,他不是心理有病还能是什么?”
“哈。”
碧洋琪不带贬义地笑了一下,为大庭山茶的天真而笑。她眨了眨眼,翡色眼眸向她正脸的一侧移去,哪怕是第一次正面见面碧洋琪也不愿意和她保持直视。
…太难了。
就算是同性,也几乎无法抵抗这可怕的魅惑。
爱慕着Reborn的心竟然能在这短暂的注视下向大庭山茶偏移,如果再注视一会的话…碧洋琪怀疑自己可能也会成为大庭山茶身后的爱慕者之一。
她避开眼,对大庭山茶道:“你把黑手党想得太过美好了,女孩。”
黑手党可不是被从小教导着分享与谦让的好心路人,对于大庭山茶这样的、这样的少女,对于这样注定不能独自占有的宝物,他们大多都会宁愿选择毁掉,宁愿选择破损后死亡后的独占,也决不允许她被更多的人注视。
“…这可能只是个开始。”碧洋琪道。
她现在只有15岁。
…只有十五岁竟然就可以有这样可怕的怪物一样的魅力,那到了以后呢,等到她十八岁、二十岁…,到那时,大庭山茶的美貌又该成为怎样呢?
……不会有任何人能逃脱她的魅力。
神也不行。
一旦被里世界的人得知她的信息,得知在这个镇子里竟然有这样的…夺目的一颗宝石,那么…
以碧洋琪对那群没有法律底线的家伙的了解,他们绝对会像鬣狗一样蜂拥至这个藏着她的镇子里,然后用尽一切办法——
抢走并占有这颗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