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您等等!少爷!”院子里一个丫鬟大声叫住他。
江展暮下意识回过头,却看到母亲急匆匆赶过来,瞬间吓了一大跳。
“暮儿!你这是要上哪去!”江夫人喊。
江展暮翻身上马,抹额金带红绣球,飞云履踏着银马镫,日头灿阳将他笼罩,一身的金光闪闪,说不尽的意气风发。
“母亲恕罪!今儿约了朋友去武昌观!已经误了时辰,万不敢再迟了!儿子回来给您嗑一万个响头!”江展暮担心被留,顾不得许多,挥动鞭子,策马朝着城外狂奔。
江夫人眼见拦不住,气得胸口疼,丫鬟只好将她扶回后院。
接过茶水,江夫人忍不住大骂道:“这小子,如今越发混球了!若非只有这一个儿子,我真真是要打死他不可!”
可她嘴上骂着,实际却又吩咐小厮带上糕点盒子去追,特地叮嘱好生伺候,万不能让这个宝贝儿子挨饿受冻。
要说江家乃是京城高门,世代为官做宰,唯一一点不好就是人丁单薄,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少不得要高高供起来。书香世家,文人做派,两口子想把儿子教养地斯文一些。
照理说是该斯文的,江展暮长得秀气,小时候性格也秀气,偏偏不巧的是,前几年傅侯爷一家搬来京城,他们家的有个小儿子,族中排行十三,就叫他傅十三。小侯爷比江展暮小上那么几天,年纪相差不大,两家有些交往,小辈自然而然地就熟络起来。
一开始两个孩子还合不来,天天吵架,吵着吵着突然有天就亲近起来了,天天从早到晚地厮混在一起。
这该是好事的,然而谁知道,这个小侯爷,那是真是孙大圣转世,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把江大少爷带得是翻墙爬树,喝酒听戏跑马放炮,还一起从学塾逃课!
江夫人为此气得不轻,成天拧着丈夫的耳朵骂。江大人觉得这些没什么,认为无非是小孩子玩乐,正常交往。
但这里面不正常!要真正常了,江夫人哪能那么生气呢?
“小翠,前些日子少爷关禁闭,那个傅十三翻墙进来的事情,你没和老爷说吧?”江夫人问。
小翠点头如捣蒜,“夫人您放心,我是万万不敢说的。”
江夫人说是放心,可自己放心那管用呢?她扶着额头,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万一止不住,怕是要误终身大事。
“夫人您别担心了,兴许就是少爷图个新鲜,再说了,少爷不是说了不和小侯爷玩了吗?”小翠安慰道。
江夫人捂着心口,“但愿如此,但愿如此,阿弥陀佛。”
过了一会儿,又有个丫鬟跑过来说:“夫人,二少爷给您请安来了。”
江夫人的眉头立刻拧紧。
家里本不该有什么二少爷,江启阳是外面生的野种,就连江大人也觉得丢脸,可好歹是亲生的血脉,还是给弄回来了,对外宣称是养子,不入族谱。
“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万事如意。”江启阳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江夫人冷冷瞥了他一眼,吹了口茶沫,冷冰冰地道:“人家那些公子哥这时候都出去聚会闲谈去了,你倒好,窝在家里长虱子,读那几本破书难不成就能考状元了?”
江启阳年纪小,眼下才11岁,性子却不是一般地沉稳,脸上瞧不出半分波澜来,被骂了也是不卑不亢。
江启阳低眉顺目,慢条斯理地解释:“原是要和哥哥去观里看道士做法事,都说好了,但哥哥今天临时变了卦,要和别人同路,说带我碍事。”
江夫人一阵反胃,“那是嫌你蠢!看不懂脸色的蠢物!”
江启阳依然淡淡地,“是的母亲。”
江夫人不喜欢他,可到底今天是上元节,最后还是叫了丫鬟给他塞些银子,叫他出去玩。
“你哥给你说他和谁同路了没?怎么就碍着他的事了?”江夫人随口问。
江启阳接过银子,“不怪哥哥,是我不懂契弟之好,哥哥和小侯爷关系好,我去了也是碍眼。”
江夫人一怔,猛地操起手里的茶盏朝他掷去,大怒道:“你说什么?!”
江启阳捂着额头倒在地上,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没敢叫疼,一骨碌爬起来,伏地跪拜,“母亲息怒!”
“夫人息怒!”丫鬟下人们全都围上来。
没一个看向地上那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的。
江夫人的肩膀微微发抖,气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是你哥亲口对你说的?他真去找傅十三那个小混账了?”
江启阳没敢再说。
江夫人冷哼一声,“这孩子,胆子越发大了!他怕不是忘了老爷和侯爷也在武昌观,在他爹眼皮子低下搞这些有的没的,真是要造了反了!再派几个小厮过去跟着,替少爷把着风,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谁都不许告诉给老爷,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她狠狠睨了眼江启阳,“还不快滚?!”
血糊了眼睛,江启阳规规矩矩告了退,回去捧了水洗脸,对着镜子看了眼伤口。外面吹锣打鼓的声音越发大了,他换好礼服,掀开额发露出伤口,从后门朝着武昌观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