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单?”贾珠不知其意,但依旧宠溺地道,“娘子要我写什么,我就写什么。”
李莞拿出一张写了字的纸,放在贾珠面前。“夫君就按照这个写。”
贾珠定睛一看,李莞给他的那张纸上写着:宣纸一张,共写十份;毛笔一根,共写十份。
“娘子,这是为何?”贾珠有些哭笑不得,他从未这般写过。
李莞便把吴新登在报账上为难林之孝的事,一一讲给贾珠听。
“娘子是想林之孝报账的时候,带上我的东西?量吴新登不敢拂我的面子。”贾珠笑着道。
“正是正是,夫君果真是传说中的张九龄现世。”李莞捧着贾珠道。张九龄是唐朝的神童,后位及宰相。贾珠十四岁中秀才,被他的朋友誉为“贾氏九龄”。李莞今儿让给皇上写奏章的贾珠,给她写这样的账单,还要一张纸,一支笔的写,得好好地夸夸。
贾珠被李莞夸得心情极佳,一连写了二十份账单。不但留了他的名字,还盖了的私印,最后问李莞:“若是不够,我还可以再写。”
李莞捏着一大叠账单,连道:“够了够了,可以够林之孝一家用好久的了。”
贾珠写完账单后,又开始写奏章。年末,皇上让各官员,针对实事,针砭时弊。
夜已深,外边大雪纷飞,屋里炭火飘香。李莞照例端了补汤来了。
贾珠拿着勺子舀着汤,眼睛却盯着书本。一连喝了几口,发现不对劲儿,低头看了看小盅里的汤,黑黢黢的一碗。“娘子,可是又炖了乌鸡汤?怎么跟往日的味道不太一样?”
李莞道:“昨儿太医来跟老太太请脉,顺便给我也瞧了一把,就有这个汤了。说是生津补气的十全大补汤。”
贾珠顿了顿。等等,太医给宫裁拿了脉,然后又给我开了汤药,这是什么意思?还有,生那什么的补那什么的……
贾珠心想,成亲数月,还没有孩子,想必宫裁压力也不小吧。
不过,那汤是太医开给李莞的温补药方,太医说都可以吃,李莞便给贾珠也熬了一份。
她白天被报账的事儿耗尽心力,根本没有想到贾珠所思的这一层,继续说着:“太医说,这十全大补汤,老少皆宜,经常喝,能强身健体……”
话音未落,她就被贾珠拉了过去。
书房的灯熄了,月光从窗户纸照了进来,照在书房暖炕头前的一盆兰花上。
*
再说林之孝得了贾珠的墨宝后,便取了一张,跟琏二爷大婚席面的账单搁在一起,找吴新登报账。
“让我好好看看。”吴新登拿出眼镜,往鼻子上一挂,细细地看着账单。
林之孝嗤之以鼻,心想着,猪鼻子插大葱,装的哪棵蒜?谁不知道吴新登原来在王家就是个喂牲口的伙计。因其嘴皮子会哄人,被王家请来的先生教得略识了几个字,来贾家就管起公中的账了。
吴新登看完如流水的席面儿,什么螃蟹二十筐,活鱼五十条,肥鸡一百只……突然,他看到一张纸上写着“一支狼毫笔。”那字苍劲有力,字体隽秀如兰,跟其它账单上的字完全不一样。
吴新登再一看落款处写着“贾珠”二字。字上还盖有他的私印。
吴新登大吃一惊,怎么珠大爷跟琏二爷的婚事搅到一起去了?
吴新登哪里敢得罪珠大爷,明理人都知道,珠大爷将来肯定是荣府的家主啊。
但是坏就坏在,珠大爷要的毛笔的账,是林之孝拿来报账的。给珠大爷报吧,势必要把林之孝一起拿来的其它账单一起给报掉。然而,太太又说过,“不要轻易给林之孝报账,让他知道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今儿要是让林之孝轻易过了,不是在打太太脸吗?
吴新登是个滑不溜秋的,忙道:“这席面儿,阔气,我给太太也瞧瞧,明儿就给你一起报。”
吴新登把球踢回到王夫人处,若是再要为难林之孝,拂珠大爷面子,那就跟他吴新登没关系了。
王夫人冷笑着,一行一行看着席面儿的账单,菜品倒是合情合理,但是设计换了她的人,夺了采买权,就太可恶了。
“先压几天。”王夫人冷冰冰地道。
吴新登斜着眼睛瞅着王夫人,心想她定是没有看到珠大爷的那张单子。
不一会儿,王夫人狠拍了一下椅子扶手,脸绿得跟个青瓜似的。
那张写着“狼毫笔一支”的纸飘了下来。上面的私印,还是王夫人托了王家人找金陵最好的工匠给贾珠刻的。
须臾,王夫人缓了下来,低声对吴新登道:“明儿就给他们都报了。”她明白了,直指管家权的不光是老太太、李氏这些人,还有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