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是幻觉?还是现实?顾安整日头昏脑涨,浑浑噩噩像个提线木偶,作业分发就做,老师需要就去,她被指令操控,与机器没有区别,她只知道作为一个学生,学习是第一位。
所以当反常到来,贫瘠的思想、麻木的头脑受到了强烈冲击,她知道危险,可她渴望鲜活,她不会逃。
她看到巨鼠出现;看到灰影盘旋;看到不可一世的荆棘缩小褪色被装入瓶中,荆棘间深藏的白骨显露。
瘦小、似人非人的老者出现,与灰影、与男人交流,隐隐听到他们说:“再找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性最好。”
从那之后,顾安耳边总有一个神秘的声音,随时可在,随处可在,祂问:“你想要什么?”
顾安说:“我要最好的成绩。”
“你不是已经有了吗?”
是啊,数一数二的成绩,从小到大,一直都有啊。
优异成绩是顾安人生第一信条。这是从至亲到生人,旷日持久地不懈输出,为她设定的人生目标。她追逐至今。
那个声音说:“可怜的姑娘,这是你想要的吗?想清楚,我来为你实现它。”
姑娘?这个从未耳闻的称呼让顾安一滞,她是赔钱货、是姐姐留下的孩子、是学生、是同学、是班长、是年级第一,就该学习该让人少操心,没有穿裙子留长发的权利。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孩,有性别、有思想,是个体。
别人灌输的信念经不起思考,一旦清醒,瞬间土崩瓦解。
顾安被纸墨浸淫多年的大脑震颤不休,她站不稳,下意识伸手抓周遭,只能碰触到冰冷密集的铁丝网。
五指穿过丝网留出的孔洞,指尖上有凉风轻颤,细腻的触感让她微微偏头,想伸手感受更多,却被阻挡。
她这才发现自己生活在牢笼中。
沉默良久,她说:“我不想学习了,不想再有牵挂。”
“你要自由?”
自由,多么恰当多么美好的形容。顾安说:“对,我要自由。”
“现实没有自由,灵异世界才有,妖魔鬼怪才可以追逐自由。你是普通人……”
长久的静默后,顾安淡淡说:“那我去死吧。”
祂说:“既然你有向死而生的勇气,我愿意为你造一场梦,让你看看灵异世界,再决定要不要以死为钥,真正进入异世。”
顾安闭上双眼,再睁眼,世界好像真的有所改变。
“看下面。”祂提醒。
顾安垂眼看楼下,见一只巨鼠正啃食人身。
巨鼠眼神狡黠,手捧尸身,进了嘴里不嚼囫囵咽下,吃一口吐半口,倒像先前失踪的一个同学。
“这是你的梦,一切变化由你主宰,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祂温言。
太虚幻了!顾安疑心自己失心疯,可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是梦是幻觉是现实都无所谓,遇上什么都无所谓,大不了一死。
顾安跟上巨鼠。
接下来,遇上书老人,学会安息仪式,签订羊图卷轴——据说是可以助自己起死回生的东西。
她享受了远超预想的自由,学校可以随意出入,作业可以不写,考试可以不去,她以为这就是自由,直到那个声音再度出现——
“梦要坍塌了,现实与梦境开始重叠。”
学校管控重新施加在她身上,她从天堂一样的世界回归到麻木的现实,只是偶尔能透口气。
本来能接受的生活,在体会过正常的人生后变得极度压抑,顾安越发烦躁,她无法再容忍自己继续这样的人生。
她彻底从教条中苏醒,与书老人合作,偏激地为相同处境的同学们出谋划策。
303宿舍内,割腕的女生含笑啜泣:“无论结果如何,班长,谢谢你。”
顾安轻抚同学,像在安慰过去的自己:“不要怕,我会想办法,哪怕是做老鼠,我会给你们自由,我要让我们都脱离苦海。”
手下温度渐失,顾安转身离开,眼神倏然一凛:“不。做老鼠不是好结局,这是权宜之计。再等等我,容我殊死一搏。”
祂出现,说:“自由是奢侈的,无法轻易获得。你是否想继续留在梦中,直到找到通往自由的路?”
“当然。”
“好。我会重新稳固梦境,从现在开始,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与现实无关。但是这场梦接续不了多久,除非……”
顾安凛冽的眼神转瞬不见:“是什么?”
“这个世界根本不公平,有人在现实世界和灵异世界都能享受到最优的待遇。他叫凌之辞,是寂陌人,能力与睡梦相关,所以能从现实进入梦境,并对梦境造成绝对的影响。”
“在明日的月考颁奖典礼上,他会出现。想方设法,让他击你印堂。从此,你就是自己梦境的主宰者了,你可以通过梦境找到通往自由的路。为你,为你的同学。”
顾安呼出一口气,人体的热与天气的冷交汇,化成一团白雾,很快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