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风裹着荷花的香甜钻进侯府角门,萧吟秋捏着账本的手指微微发颤,账本上墨迹未干,记录着这月竟购入了凌霄花,丹参、赤芍与山楂,她依稀记得这些药材每月都要买,她不禁有些疑惑。
她记得段姚音有孕六月,这些药材若按方配伍......
“萧大娘子,郡主为着您累了让去屋子里坐着看,那冰块多”萧吟秋将账本塞进袖中,裙裾扫过回廊下的青苔,穿过垂花门时,正撞见钟菱华倚在游廊上嗑瓜子,碎壳 “啪嗒” 落在青砖缝里。
“丞相府的花花草草就是讲究” 钟菱华斜睨着她腰间的鎏金钥匙“咱们府里的粗使丫头,都比这金贵物件儿懂规矩”
萧吟秋睨了一眼没放在眼里,余光瞥见苏文君正抱着青瓷香炉从月洞门转出,炉中青烟袅袅,混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
她心里猛地一沉,凌霄花性温行血,丹参活血调经,再配上山楂......
段姚音半倚在湘妃榻上,茜色纱帐被穿堂风掀起一角,见萧吟秋进来,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绣着并蒂莲的锦被绊住“二娘,没人为难你吧?” 话音未落便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萧吟秋快步上前扶住她,触手处皆是嶙峋骨头,怀孕六月的人,竟瘦得这般模样,她从袖中掏出账本展开,指尖点在药材条目上“这些药怎么这么多”
“不过是些寻常补药” 段姚音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我实在闻不得药味,就想着换些甜香的方子......”
“甜香?” 萧吟秋攥紧账本,指甲在宣纸上压出月牙痕“凌霄花配山楂,看似温补,实则行血破气,你腹中胎儿本就不稳,若再......”
话音未落,段姚音已跌坐在榻上,绣鞋滑落露出纤细脚踝,她望着窗外摇曳的紫藤花,突然轻笑出声“原来如此,那日梁非墨送来新制的花露,说能开胃......”
当夜,太医院院正提着药箱匆匆穿过垂花门,萧吟秋守在房门外,听着段姚音压抑的啜泣声。
“幸好用量尚浅” 院正擦着额角冷汗“只是郡主体质本弱,日后需得日日服药” 他瞥见案上摆着的药碗,眉头皱得更紧“这药渣......”
段姚音蜷在锦被里,发间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是我怕苦,总偷着倒掉” 她突然抓住萧吟秋的手,指尖冰凉如霜“他竟想害我至此,那当初为什么要娶我?”
更漏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萧吟秋望着窗外高悬的冷月,终于明白为何梁非墨出征前特意将四位小妾留在府中,就算段姚音是郡主,她们也招惹不误,那些明枪暗箭,那些笑里藏刀,原是早有预谋。
第二日清晨,萧吟秋在库房清点药材时,发现原本堆积如山的凌霄花竟不翼而飞,她攥着空账本站在院中,看见钟菱华正指挥小厮搬运木箱,箱角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绸,正是昨日苏文君系在发髻上的那根。
“萧大娘子是在找什么?” 徐云晃着湘妃扇走来,鬓边茉莉沾着晨露“听说昨夜郡主又见红了?郡主娘娘肚子里的可是侯爷的第一个孩子”
萧吟秋突然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希望你记住,你只是一个妾室” 徐云脸色骤变,扇坠上的玉珠 “啪嗒” 落在青石板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药碗里,段姚音望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突然干呕起来,萧吟秋递过酸梅汤,目光扫过侍立在旁的四位小妾。
苏文君低头绞着帕子,杨碧盯着案上的缠枝莲纹瓶,钟菱华咬着下唇,唯有徐云依旧笑意盈盈。
“你且宽心让我收拾她们” 萧吟秋将药碗推远些,从袖中掏出个锦盒“这是我特意备的安神香,凝神安胎最是灵验,我怀羽姐儿的时候就试过” 锦盒打开,檀香混着龙脑香弥漫开来,四位小妾不约而同后退半步。
深夜,萧吟秋提着灯笼巡视库房,月光下,墙角的蛛网在风里轻轻摇晃。
她刚要转身,忽听得瓦片轻响,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丫鬟翻墙而出,怀里抱着个油纸包。
“站住!” 萧吟秋追出角门,却见黑影闪进巷子深处,她蹲下身,捡起掉落的半块糕点,凑近灯笼细看,糕点表面的桂花蜜已干涸,隐约露出褐色药渣。
这日午后,段姚音倚在窗边晒太阳,突然指着院角惊呼:“快看!那株枯死的紫藤竟又开花了。” 萧吟秋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干枯的藤蔓上缀着零星的淡紫色花苞,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色渐深,萧吟秋独自坐在庭院中,背影稍显几分凄凉,她总在想要是段姚音她们几个不是这个身份,要是一个平民又该如何,那么将没有人能够救她们。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萧吟秋望着月亮心中无限的惆怅,高玄刚刚应付完云琴便来到萧吟秋院子里,发现她还没睡在外坐着。
“二娘,为何还坐着?”高玄快步走至萧吟秋身边,萧吟秋不想看向他,他是自己遭罪的根源,如果不是他,自己没有那么多苦难,就算是自己发愿了出家去当姑子,也比嫁给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