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沉默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她揉揉妹妹的脑袋:“走,带你回家去,得给你煮个姜汤,免得感冒了。”
陈风茵瘪嘴:“啊,我不想喝姜汤,我吃点药就好了。”
“随你,先回去再说。”
她将陈风茵送上副驾,然后让那个男生坐后排。
等所有人系好安全带后,陈风意问:“他住哪?”
陈风茵犹豫道:“他家地址有点复杂,你把他送到市区就行,他家司机会来接他的。”
陈风意:“人家特意来找你,我们就把人家丢市区路边?”
后排一直沉默的少年忽然开口:“姐姐,你按她说的做就行,麻烦了。”
陈风意从后视镜瞥了眼,看他神态自若,应该不论身处何地都能自己回去。
“行。”她也不再多问。
开往市区的路上,陈风茵忽然想起什么。
她转过头,问后排的尤霄:“不对啊,咱们就一辆校车出来的,你把车开走了,他们怎么办呀?”
尤霄靠在椅背上,懒懒掀了掀眼皮:“管他们死活。”
陈风意听到后愣了下,这小子这么没人情味,怎么会特意来找她妹妹。
陈风茵大喊:“天呐,你该不会是偷偷开校车回来找我的吧?”
尤霄没答。
陈风茵又喊:“大家该不会要在冷风里坐一整晚吧。”
尤霄:“你想什么呢?他们其中有人随便打个电话,都能叫个保时捷车队去接。”
陈风茵“哦”了声,“也是,大家都有钞能力嘛。”
陈风意插嘴问了句:“茵茵,你是怎么会被落下的?”
话音刚落,车里就安静下来。
死一般的沉寂。
见她没有想回答的意思,陈风意语气严肃:“陈风茵,姐姐问你话呢,你听见没?”
“听、听见了。”
“实话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风茵别过头看向窗外,小声道:“就是我自己贪玩,忘了上车。”
陈风意狐疑地扫了她一眼:“荒郊野外有什么好玩的,还能让你忘了上车?”
她看不见妹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陈风茵吞吞吐吐:“呃,就是下车玩手机,玩忘了呗。”
陈风意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平时也没见你沉迷手机啊。”
这时,一直安静坐在后排的尤霄忽然说:“她是被骗下车的。”
陈风意提高音量:“什么?”
陈风茵也提高音量:“尤霄!!!”
“班里几个女生说要跟她一起捡树枝,等露营的时候用,然后将她骗远了,自己跑上车,说人到齐了就让司机开走了。直到我睡醒后,才发现她不在车上,就回来找她了。”
尤霄说的云淡风轻,将自己是如何回来的过程一笔带过。
听完这番话,陈风意恨不得立马掉头,回去找那群女生算账,但她忍住了。
“她们为什么这么对你?”
“就......恶作剧吧。”
陈风茵始终看着窗外,神色不明。
陈风意气得胸闷,但也没有继续追问,直到把后排的男生送到市中心,然后又一路沉默着开回家。
等陈风茵洗完澡,喝了药。
她打开房门,赫然发现姐姐就坐在床边。
“姐?”
“今晚一起睡,关灯。”
“哦。”
“躺进来点。”
小学过后,她就跟姐姐分房睡了,只有在彼此有心事的时候才会躲在一个被窝里,絮絮叨叨一晚上。
十次里有九次,都是她去找姐姐。
这次姐姐主动来找她,她心里有些忐忑,隐隐约约猜到姐姐会追问她被大巴车落下的原因。
安静地躺了三分钟,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她有些疑惑地侧过头:“姐姐?”
陈风意闭着眼睛,用手拍了拍她的手:“睡吧。”
陈风茵呆呆地看了姐姐好几分钟,她此刻双眸微闭,盈润的嘴唇卸下了红色的膏体,冷白皮在昏暗的夜色下柔和些许,整个人少了白日里的矜傲,像睡美人一样,安静又温柔。
她不禁双手攀上姐姐的胳膊,树袋熊似的缠上,然后沉沉睡去。
过了许久,直到身边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陈风意才缓缓睁开眼。
她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伸出左手。
妹妹出生的那天,她便是用这只手戳了戳婴儿粉嘟嘟的脸蛋,龇牙咧嘴:“啧,好丑。”
妈妈在产房哭笑不得:“你出生时也是这样啊!”
婴儿好像听懂了般,哇哇哭起来,像是很委屈自己的容貌被嫌弃一样。
陈风意有些慌了,手足无措地摸摸妹妹的脸,摸摸妹妹的脚,想要安抚她。
可谁知婴儿越哭越大声。
陈风意怕了,轻拍着婴儿:“好了好了,别哭了,就算你长得丑,你也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定会好好护着你,不让你受一丁点儿欺负。”
这话说完,婴儿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小小软软的婴儿用稚嫩的手抓住了小女孩的一根手指,就像抓住了脐带那样,安静下来。
连陈风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看着自己被肉乎乎小手圈住的左手食指,心里便萌生出了一个想法:这辈子,她都要好好守护这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