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值钱。”
骗鬼。
凤淮上次潜进她房中,无意间看到了她房中那一整排的头面首饰,有好些个上面还搭着男子的冠,凤淮每月俸禄的大头都拿去买这些东西去了,对男子的冠颇为上心,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有一顶累丝嵌宝红玉冠,饶是他出生世家,见过的奇珍异宝无数也不免被那顶华丽精巧的冠晃了眼。
“看来夫人给凤某这支金钗时当真是割爱了。”
崔云归虚假的同凤淮打哈哈,克服着恐惧探出头去看石壁上有什么阶梯、藤蔓之类可以攀登上去的东西,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崔云归挫败的转过身,回头看凤淮已经坐在了地上歇息了。
准确的说好像不是坐在地上,崔云归回头看了看山崖上的那棵树,绑在上面的披帛果然不翼而飞了,她的目光落在凤淮身上,而后顺延向下,盯着白色衣角下隐匿的那抹湖蓝看了又看,她越瞧越熟悉,那湖蓝色不是她的披帛又是什么?!
“我的披帛。”
凤淮岿然不动,还厚脸皮的邀崔云归一块去坐:
“夫人不光蕙质兰心,眼力也一顶一的好,这都看出来了,地上脏污不堪,难以栖身,这披帛就先借我一用——夫人站着坐甚?快坐下歇息歇息。”
崔云归怒其不争:“大人怎还坐的住?不该想想如何才能上去吗?”
虽如此说,崔云归还是找个处背风的地方后背紧贴着石壁坐下了,她没有凤淮那么娇气,不在意地上是有小石子还是灰尘,席地就坐下了。
凤淮从怀里摸出了一方锦帕,慢条斯理的开始擦他那张洁白如玉脸:“夫人高看我了,这地方猿猱欲度愁攀援,凤某只是一介武夫,不是通天的神,还是等着人来救吧。”
崔云归震惊,他居然知道自己是武将?!
那她不理解,凤淮一介武将怎会爱洁到这地步,崔云归想起了以往看表兄周意松练童子功时还需双手撑地倒立而行,难不成这人以往练功时也要用锦被铺着地才肯练?
这样想着,崔云归也就这样问了:“容我冒昧的问一句,大人以往练功时也要将地上铺满绸缎才肯触地吗?”
崔云归本意是让凤淮羞臊一二,但她不知道的是凤淮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三尺,他理所当然:
“不错,夫人从何得知的。”
“……”
沉默,沉默是她最好的品德,崔云归闭上眼,再也没有往凤淮那看一眼,反观凤淮捏着那方锦帕擦完了脸又擦完了手,都干净之后凤淮将帕子团吧团吧朝崔云归扔了过去。
布团精准地击中崔云归的小腿。
崔云归赫然转头睁眼,凤淮懒洋洋的掸袖:“天冷,夫人不妨靠近来些?”
“不必。”崔云归义正言辞:“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我早为冯妇,三从四德不敢忘于心,谢大人好意。”
凤淮掩住眼底的笑意,这会儿她倒想起她还有个夫君来了,扯出一大堆三从四德出来堵他,如果不是他桌上还有一沓温序秋记录她言行举状的书信,凤淮都要信了她的话。
既然崔云归已经拒绝,凤淮也不上赶着讨嫌,但他也不愿就此停下,人是没坐过去,嘴却就着崔云归嫁做人妇这个话题说个不停。
“夫人出生竹溪,魏大人长于安阳,凤某初入安阳时便听人惊叹过夫人与魏大人之间这桩抵过山高路远、门第悬殊的好姻缘。”
好姻缘?崔云归一噎,随即释然,商户女嫁侯门,在他人看来这确实是一桩她高攀的好姻缘。
她待外人向来清冷,不欲与凤淮攀扯,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另找了个切入点想要把这什么好姻缘、坏姻缘的岔过去。
“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缘分一早注定的罢了。”
凤淮恍若未闻,依然揪着不放:“在下还未娶妻,房中也无妾室,于此事不甚了解,但凤某心生向往,敢问夫人,你与魏大人是如何相知,又是如何相许的?”
崔云归不易察觉的颦了颦眉,心里已经有点烦他了,凤淮装傻看不到,扬着一张俊脸不依不饶:
“夫人既要同我分明,那方才夫人问了我一个问题,这厢凤某的疑问夫人也应当会为我解答吧?”
这人怎这样?!
崔云归有被冒昧到了,她本就不喜对外人透露太多自己的私事,眼前这人却一直穷追不舍,问个不停。
崔云归侧过身,面对面与凤淮对坐着,心里盘算着如何阴阳怪气回怼几句好让他就此闭上嘴,却在看到凤淮脸的那一瞬间歇了一半的气焰,再对着那张脸上下来回看上几遍,崔云归早已不知道愤怒为何物了。
此人虽言语轻薄、毫无边界但着实貌美!崔云归又生了几分耐心出来:
“大人说玩笑了,无媒而合视为苟合,我与他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人问这个做甚?”
说完,崔云归眼波又在凤淮脸上转了一圈,越看她的内心就越止不住的惋惜,好好的一个美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被暗暗嫌弃长了张嘴的凤淮毫无察觉,他不知从何处掏来了一把折扇,单手转了几圈后一声脆响“啪”的敲在了膝盖上:
“无事,凤某看夫人对魏大人情深义重,触景生情下想到自己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还不知自己何时才能遇到自己的姻缘,一时之间心生艳羡,瞎问着玩罢了。”
崔云归被敲的回了神,目光焦距之后凤淮单手展扇轻摇的画画映入眼帘。
“……”
他们在山崖上,风好似要填满这个山洞一般,一股脑的全灌进来,这种时候,崔云归斯以为无人会扇扇子。
用一个好脑子换了一张好皮囊,嗯,苍天怎么不算公正呢……
崔云归艰难的把视线从凤淮那张脸上移开,言辞诚恳:
“大人好个样貌,何愁这个?”
这本是一句很正常不过的夸赞,但不知哪里戳中了凤淮的欢喜之处,他精神一振,打开了新的话匣子:
“一样生而为人,我早说苍天不必这样过于优待我,给了我一个好身世就罢了,偏偏还要再给我这样一张无人能及的脸。”
“啊……?”
崔云归没跟上他跳脱到没边的思维,凤淮也不管她,自吹自擂单方面的给崔云归分享他的成长经历:
“记得我刚记事那会儿,约摸三岁吧,上元佳节那日,我从家中遛出去看灯花,才出门,还未走上十步,邻近的姑娘、夫人就全围了上来,争着抢着要抱我,最后竟为此大打出手!嚯,那场面,旁人想也难想。”
“哈?”崔云归听的一愣一愣的,凤淮却已经从三岁说到了五岁:“长到我五岁之时,我爹娘见我体弱,要送我去山间习武,走时家中叔伯兄弟都与我说山间日子清苦,但我不觉,反倒过的异常滋润,夫人可知这是为何。”
崔云归此时已经被凤淮念叨的晕头转向了,她木然配合:“为何?”
凤淮不吝为她解惑:
“我去时是我爹骑马送我去的,打马走在长街上,街上的人跟了我一路,知道我在哪座山之后,便日日有人来,这个大娘送些瓜果粮蔬,那个夫人送盘果脯点心,山上的师兄师姐更是喜爱我!还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