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春寻跪地,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许久不曾抬起来。
广和九年,忠节侯夫人魏崔氏殁于初春。其后三年,忠节侯魏麟思念成疾随妻而去,弟魏政承爵,又二年,大雪,政于府啖牛肉白酒,一夕而卒,忠节侯府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
“大奶奶,大奶奶!”
崔云归颦蹙,翻个身想要逃离这恼人的声音。将将翻到了一半,她蓦地睁开眼从塌上坐起来,不可置信的环顾左右,房内挂着红绸缎,这样的摆设既陌生又熟悉,她抬头,恰好瞧见了菱花镜中的自己,青丝如瀑,杏面桃腮,秀眸惺忪,她错愕的摸上了自己的脸。
这是她年轻时候的长相!
“大奶奶”
崔云归莫名奇妙的举动引得春寻满腹疑问的绕到塌的另一边查看崔云归的情况,崔云归仰头打量了春寻几眼,一个奇异又荒唐的猜测呼之欲出。
眼前的春寻只有十七岁的光景,再根据这屋内的摆设稍加推测,崔云归觉得她好似是回到了她刚嫁给魏麟的时候。为了佐证猜想,崔云归直接向春寻确认。
“春寻,现今几日几时?”
春寻去取先前为崔云归熨烫好衣服,隔空回着崔云归的话,手底的动作不停
“大奶奶莫不是睡昏了头?现在是广和一年……”
“不行,你不能进去!我们姑娘身体不适正在休息,王妈妈你这是干什么?!”
春寻的话没说完就被门外冬藏更大的声音盖过,崔云归坐回贵妃榻上拥被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王妈妈带着几个粗壮的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冬藏似母鸡护崽般张开双手拦在门口,有一种以一敌百的决心。
“冬藏姑娘,我是奉了夫人的命请大奶奶过去坐坐的,还请冬藏姑娘让让。”
这是王妈妈的声音,紧接着崔云归便又听到了冬藏的声音。
“王妈妈,这里是大爷和大奶奶的卧房,我方才便说了大奶奶在休息,你这样一通乱闯,可有把主子放在眼里?”
崔云归忍俊不禁,冬藏不愧是她三个丫鬟里最能言会道的人,炮语连珠把不敬主家的帽子戴在了王妈妈的头上。但王妈妈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变了脸。
“冬藏姑娘好厉害的嘴巴!不敬主家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不起。倒是你,千般阻饶万般阻挡我去请夫人,难不成想给大奶奶留一个不敬婆母的错处?”
这王妈妈说话忒厉害,好在冬藏自小也是在崔家那虎狼窝里长大的,并不杵她,但崔云归也不能放由事态发酵下去,给春寻使了个眼神示意春寻出去制止这场闹剧。
要问崔云归现在是否知道自己回到了生前的那个阶段,那崔云归必然是不知道的,前世这样的事比比皆是。婆母看不上她商贾出生,便处处刁难,一点小事就要派王妈妈来请她去屋里伺候,明面上是和她这个新妇说体己话,实则每次都是让她去祠堂里跪着,对着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自省。
有了春寻的加入也无用,屋外冬藏和王妈妈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大有一种要动手的意思,崔云归只得套了鞋袜亲自去外面打发这缠人的恶奴。
就在崔云归找到鞋袜往脚上套之时外面的争吵声骤停,而后就是春寻、冬藏、王妈妈等一众仆婢整齐的请安声。
“大爷”
是魏麟。
魏麟大老远就听到了留云居中丫鬟婆子的争吵声,他一下便听出来了这是他母亲身边伺候的王妈妈与崔云归的陪嫁丫头冬藏的声音,但不知为何,他一来,原本争吵中的两人又都默契的缄默不语。
“大奶奶呢?”
“大奶奶伺候夫人用过午食后回来后身体不适,方才躺下没多久,王妈妈便不问青红皂白地要闯进门去。”
冬藏行了一礼,先发制人。王妈妈又岂甘落后,还不待魏麟说话,立马也行了一礼。
“大爷明鉴,这是夫人让我来请大奶奶过去坐坐,谈谈府中事物。”
王妈妈说着觑了魏麟一眼,见主子的命令并没有让魏麟有反应,遂又补道:
“说是大奶奶御下不严,今日表姑娘在后园散步消食,让大奶奶贴身伺候的丫鬟秋收给冲撞到了。”
忠节侯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表姑娘才是魏家大郎心尖尖上的人,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真真是疼到眼珠子上了。
一个不受宠大奶奶的婢女惊扰了表姑娘,王妈妈静等着魏麟进去将崔云归揪出来压到敬雪堂中去。
很显然,在场的众人都是这般想的,春寻已然是做好了请罪的准备,只要魏麟有冲进去的举动她就拦在前面,好歹先进去伺候崔云归梳洗整齐,不至于太辱没自家姑娘的颜面。
“倚翠可有事?”
果然,魏麟听到表妹被冲撞到了马上询问其状况,那紧张的模样让冬藏看了气的牙痒痒,王妈妈暗自得意,胜券在握。
“大爷放心,表姑娘只扭了脚,已请郎中来瞧过,并无大碍。”
“倚翠无大碍,大奶奶却是抱恙,这会子正在歇息,你去回了母亲就说晚些时候我会同大奶奶一道过去看母亲。”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魏麟竟然维护起了崔云归,王妈妈面容错愕,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魏麟却是不管她了,掀开厚重的门帘进到屋内。
冬藏得意的扬起脖子,扯着春寻跟在魏麟身后进门伺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