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靠在树根边,双手捧着那点混着泥的水,小口小口地啜着,一边喝一边嫌弃,但嘴还是很诚实地继续咕噜咕噜。喝了两口,虽然嘴里像是含了一坨土,但那丝冰凉终于从舌头一路滑进胃里,她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
等稍微缓过来,才把木棍拽起来继续刨。这地方湿,水一戳就冒出来,简直像是藏了个小泉眼。
木棍戳进泥土,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徐然越挖越起劲,心想这水虽然脏点,挖深了说不定能更干净。她把泥一股脑儿往旁边拨开,露出一个越来越深的坑,手上全是泥巴,连木棍的尾巴都滑得快抓不住了。
挖到一半,水突然“咕噜”一声冒了出来,像有什么东西憋不住了一样,直接冲进坑里。徐然吓了一跳,往后一倒,屁股着地,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个坑,生怕这水只是她的幻觉。
水慢慢涨起来了,颜色从最开始的浑黄变成了浅褐,再一点点透亮,坑里像多了一面小镜子,反射着上头摇晃的树影。徐然凑过去,用手指轻轻搅了搅,发现泥沙已经沉到底了,水清得能看见坑底的纹路。
她捧了一口喝下去,凉得牙齿一颤,但透着股清甜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分外好喝。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徐然只觉得全身的燥热和疲惫都被赶走了一半。身体似乎有种从里到外被重新滋润的感觉。她停下来喘了口气,又继续喝了几口,直到肚子微微发涨,才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有救了。”她擦了擦嘴角,喃喃道。
喝饱了水,身子总算没那么飘了,脑袋也清醒了点。抬头打量四周,瞧见边上有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走过去抱了回来,把水坑围了个圈儿,又在旁边戳了根歪脖树枝做标记。
“跑了一路,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得保护好。”她拍了拍手,站起来看了眼天,太阳已经斜到山边了,剩下的光不多了。
喝饱了水,就得琢磨在哪儿过夜了。徐然心里清楚,这林子里虫蛇多得是,随便找个地方一躺,半夜可能就成了别人嘴里的宵夜。她蹲下来,用随手捡来的树枝在地上画了张简陋的地图。水源地被画了个“?”,旁边是几棵歪脖子树,往远处一点,是她一路从海滩走到丛林山坡的弯路。画完地图,她随手用一片树叶盖住,拿石头压在上头,免得被风吹乱了,这才站起身,朝远处的海滩瞟了一眼。
海滩离这儿还有两公里左右,她心里算了算。水源地虽然近,但太潮了,还有蛇虫;海滩那边虽然有吃的,可又晒得厉害,还可能涨潮。思来想去,她决定扎营在水源地和海滩之间的山脚下。那里有片石滩,石头高低不平,找个石洞能遮风挡雨,还能堆火,比在地上裸睡靠谱多了。周围也没见什么大型野兽活动的痕迹。
她拍了拍裤腿上的土,心里有了数。暂时记下这水源,营地就放在石滩那儿。石头多,稳当,方便打猎和储水。
“先勘察清楚再扎营,不能大意。”她嘀咕了一句,像是在提醒自己,又像是给这寂静的林子找点人声。
徐然循着方向走到石滩,又绕着石滩走了一圈,挑了个石洞。觉得这里还算靠谱:洞里三面都是石头,挡雨,有危险了把正面一堵,也能苟一会。正面就是灌木丛,要是真有啥动静,能提前听见。洞里的地面也是石头的,摸起来干燥,没什么潮气。
她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把这破地方定成了临时的家。听起来挺豪迈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呵,艰难得像在原始社会创业。
徐然东摸西找,先捡了些树枝回来,在洞里挑了一块平地,铺了层干树叶当“床垫”。又堆了一层干草。
忙活一阵,营地勉强有了个模样,虽然破破烂烂,但好歹能将就一晚。可躺上去的瞬间,她发现自己对“床”的定义过于宽容了。躺着是能躺,可屁股下的树枝硌得她直哆嗦,稍微一动就“嘎吱嘎吱”响,跟躺在一张快散架的木板床上似的。她翻了个身,把最硌人的几根树枝拔走,心里安慰自己:野外生存嘛,能睡就不错了,还讲究啥睡感体验。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她没有火,只有月亮的光撒下来。她叹了口气,抱着膝盖看着月亮,肚子开始抗议,咕咕叫得比野兽还响。
但她手头能吃的东西只有刚才喝下去的“富含矿物质和泥巴蛋白”的水。她对自己的生存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都什么事儿啊?要不是亲身经历,她真不敢相信自己能饿得盯着月亮发呆。
不行,得睡觉。
徐然知道,这荒郊野外,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要是今晚没睡好,明天不光没力气找吃的,走两步都可能脸朝地摔个狗啃泥。她往地上一躺,缩成一只虾米,脑袋搭在胳膊上,闭紧眼睛,试图强迫自己把耳边那些虫鸣、风声和树叶沙沙声当成高级助眠BGM。
一闭眼——好黑。
一睁眼——还是好黑。
再一睁眼——她意识到,她完全睡不着。
偏偏就在她努力催眠自己时,声音越听越不对劲。
虫鸣是虫鸣,树叶声是树叶声,可这其中还夹着点别的,像是……“咔嚓”,断断续续,像什么东西踩到了枯枝。徐然猛地睁开眼,心跳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轻了下来。
她竖起耳朵听,声音离她越来越近了。一点点,一步步,隐约还能听出些泥土翻动的细响,像是某种……生物在缓缓挪动。徐然的手摸到旁边的一根木棍,紧紧攥住,指尖发白。
“风吧,肯定是风……”她在心里自欺欺人,但理智疯狂摇头:风能有脚步声?风会踩断枯枝?风会呼吸吗?风要是会,她直接原地成仙。
咔——
这次声音特别近,就在石头后头。徐然咽了口唾沫,心里绷得紧紧的。她屏住呼吸,盯着黑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手里的木棍握得更紧。
她盯着黑暗里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嘴唇干得发紧,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一团黑影突然从石头后蹿了出来。
!!!
她差点当场给自己吓出灵魂出窍,但紧要关头还是死死咬住了舌头,硬生生把惊叫吞进了喉咙里,变成一股憋闷的哑气。她瞪圆了眼,借着朦胧的月光,勉强看清那黑影的模样——
一只野山羊。
那山羊瘦得皮包骨,但一对尖尖的角显得格外大,眼珠子泛着幽幽的绿光,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它站在那儿不动,嘴微微张着,舌头搭拉在一边,尾巴低垂着,整个姿态既不像攻击,也不像逃跑,更像是在观察她。
徐然不敢动,手心全是汗,屏住呼吸,腿绷得直直的,已经开始发抖,但不敢动一下。她知道,这东西要是受了惊,撞过来顶她一下,她今晚就能直接被送上月球。
野山羊盯着她,眼睛发绿,像两颗浸在黑水里的珠子。盯了一会儿,它低下头,用鼻子嗅了嗅地上的落叶,仿佛在记她的味道。
林子里静得能听见风钻进叶缝的声音,连空气都紧着。僵持了好半天,山羊忽然抬起头,对着她的方向轻轻“咩”了一声,声音不大。然后,它迈着老干部散步的步伐,慢悠悠地转身,踩着松软的落叶,慢吞吞地走开了,一副“就这?没劲,走了”的态度,几秒钟后,它就彻底消失在黑暗的林子里,留下一个被吓得半死的人类。
徐然这才敢松一口气,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上。胸口像被大锤砸过似的起伏着,她张着嘴大口喘气,喉咙干得像吞了把沙子。缓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抹了把冷汗,低声骂了一句:“死不了的破玩意儿,倒是能吓死人……”
但喘完这口气,她又突然不淡定了。
等等,山羊为什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