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峦站在集市中央,军靴踏着地上干涸的血迹。他黑色作战服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腰间别着的军用匕首还在往下滴血。
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波不知死活的挑衅者了。
这座监狱基地是制造欲望与暴力的温床。杀戮、掠夺、放纵……人性的丑陋在这里肆意疯长,无人遮掩,亦无人在意。
一个身形挺拔,轮廓锋利的新面孔进入基地,就像掉进浑浊泥潭里的青翠竹叶一样显眼。他要么是待宰的肥羊,要么就是争夺圆心入场券的竞争者。
聪明人会选择蛰伏观望,因为总会有沉不住气的蠢货,甘愿当探路的石子。
接连不断的挑衅正在迅速消磨他的耐心。傅怀峦的眼神愈发冰冷,出手也一次比一次狠厉。
“喂,新来的,你挺嚣张啊。”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堵住他的去路,手里电光噼啪作响,他故意晃了晃,“懂不懂规矩?这条街是——”
话音未落,地面骤然窜出数道荆棘藤蔓,将那人凌空卷起又重重摔下。傅怀峦连眼皮都没抬,军靴碾过对方胸口时,清晰的骨裂声让围观者齐齐后退。
忽然,一缕熟悉的清香随风飘来。
傅怀峦身形猛然僵住,这气息他再熟悉不过。自檀奉灵觉醒治愈异能后,周身就萦绕着这种独特的馨香温暖气息。
二十米外,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往巷子深处退去。
“站住!”他声音压着暴怒,对方却闪得更快。
藤蔓破土而出扑了个空,只卷到一枚滚落的戒指,晶核雕成的昙花蕊里,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傅怀峦死死攥住戒指,任凭棱角刺入掌心。远处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宁可流血,也要躲我。
就在他即将被偏执情绪吞噬时,幽深的巷子里,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从阴影中探出,朝他轻轻勾了勾手指。
傅怀峦眯起眼睛,缓步靠近。
“低头。”
清透的嗓音带着迫切,他依言照做,下一秒,微凉的掌心轻轻覆上他的双眼。那缕熟悉的暖香悄然钻入呼吸。
果然是她。
*
檀奉灵心脏重重一跳,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遇见他,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坠崖那日的风声犹在耳边回响。这男人心思反复无常,前一刻还斩钉截铁要退婚,转眼又能温柔地为她擦拭手上泥泞。
她抱着希望一次次放低姿态,试探着向他靠近,事实证明,那点温情终究只是错觉。纵使自己为他跳下悬崖,他眼中那片浓雾般的晦暗也从未消散。
檀奉灵绝不允许自己卑微到再为他舍弃性命。
本能地,她后退了半步。
然而就是这细微的动作,让傅怀峦瞬间锁定了她。
四目相接,万籁俱寂。
檀奉灵敏捷地闪身躲进东侧两栋楼之间的狭窄巷道。巡卫队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可傅怀峦却像尊雕塑般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不由得蹙眉。
以他那狗脾气,双方撞上,怕是要跟巡卫队干架。
巡卫队可是圆心安插在外的耳目。短暂权衡后,檀奉灵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现身。
好在,那木头桩子没把自己钉死。
“别动。”
她的手掌覆在傅怀峦的双眼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睫毛的颤动,也能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线条,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又因她的一句话强自压抑。
这久违的贴近,这个他们曾经玩过无数次的蒙眼游戏,猝不及防地撕开了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
四岁那年,檀奉灵蒙着眼睛在自家花园里玩捉迷藏,跌跌撞撞地扑进了来做客的傅怀峦怀里。九岁的少年小大人似的板着脸嫌弃她幼稚,转头却对这个游戏上了瘾,自此陪她玩这个游戏的只有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长,总爱故意让她扑空,再在她委屈时变出颗糖来哄。
小小的檀奉灵最喜欢这个会陪她玩的哥哥,每次见到他都笑得像朵太阳花。少年也爱极了她这副模样,像捧在手心里的雪,化了也舍不得擦,渐渐养成了近乎偏执的保护欲。
于是檀奉灵的童年里处处是他的影子:夜里踢开的被子,总会被少年轻手轻脚掖好;上学途中的野狗,永远被他挡在宽阔的背影之后;第一次来例假,她吓得直哭,电话那头的傅怀峦红着耳根教她用卫生巾,声音绷得发紧,像是比她还紧张。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筑起了高墙?